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思来念去,君已远去……
“郡主姐姐,我们走吧。”梁语琦将所有的悲怆收归心底,笑容洋溢,“爹爹在家肯定是胆战心惊的,再晚一会说不准要犯了心疾的!”
然后她熟捻地扯过容悦的胳膊,半强迫地将她拉走了。
宋清寒默默跟在身后,什么也不说,面上沉稳,心里还在回想那个一触即分的、清浅的吻。
梁郡守蹲在自家大门门槛上唉声叹气,时不时看一看远处,视线穿过空旷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好远好远。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太子殿下都没有回来。
他真是太难了,你说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嘉郡,结果非得要去看那虫疫,看了就看了,整个郡里面得病的不超过五十人,怎么太子殿下就那么倒霉还染上病了呢?
哎,这叫他可如何是好啊,想去亲近亲近又不敢,太生疏又怕太子殿下记仇。哎,梁郡守又一次长长叹了口气,生活好难。
“爹爹!”梁语琦隔着好远就开始喊梁弘昌,像个撒欢的野孩子,小跑着到梁弘昌的面前。
梁弘昌最喜欢梁语琦的就是这一点,梁语琦给他的感觉就是很会哄人开心,然后还能给人一种她很重视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错觉。
梁弘昌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团,像是个慈祥的屠户,“哎,你们回来了!”
然后他看见宋清寒后脸上的喜悦更深切了,活像是看见自己家亲爹,亲切激动的不行,“殿下啊,您的身体可痊愈了?”
宋清寒回以礼貌一笑,“郡守费心了,我家悦儿研制出了药物,可治愈虫疫。”
梁弘昌顿时啧啧称奇啊,全郡里面所有的大夫都不行,这其貌不扬的小郡主一来就药到病除,果然还是家学渊博,家学渊博啊。
“淳和郡主真是天资聪颖,是我正嘉郡之救星啊!我代替全郡人民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感谢,您真是华佗再世……”
论花式吹彩虹屁哪家强,天启正嘉郡找弘昌。
梁语琦这时候也迎合着她父亲对容悦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夸奖,给容悦夸的一愣一愣的。
最后还是宋清寒出声打断了这尴不尴尬不尬的局面,带着容悦回去,见了贺安晴和宋裕如两人。
贺安晴看见容悦还有宋清寒平安回来,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眉也不皱了,整个人也不阴沉沉的了。
贺安晴和宋裕如走遍了整个正嘉郡的大街小巷,查过每一个可能藏了人的地方。
可是她并没有找到那天那个小厮,那个小厮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那小厮将他们引到医馆,他们可能就不会发现梁语琦的故事,容悦突然觉得很惊悚。
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们往前走,还有青衣给梁语琦提的那个奇怪的要求。
而且那个人,还不一定真是个人(参照青衣)……
容悦想着想着自己烦躁起来了,害,找不到就算了算了,见招拆招!
“淳和郡主?郡主?”梁弘昌小心翼翼地喊容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缺乏锻炼,极其容易出汗,这不,才一小会儿,脑门上都渗出汗来了
容悦回过神来,慢半拍地迷茫地看着梁弘昌,“啊?有什么事儿吗?”
梁弘昌陪着笑,不住地弯腰,“哎哎哎是的是的,您看您能不能,能不能将您那治疗虫疫的药方赐给我们呀?”
“当然可以啊,我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容悦就更疑惑了,就这?就这?就这你那副表情,她还以为他有啥大事儿要说呢。
梁弘昌如释重负,又开始不要命地恭维容悦,本来打算今天就去解决好那患病的几十个百姓呢,结果被梁弘昌这一耽误,只好明天再去了。
喜鹊一号翻了个白眼,“悦悦你别说了,你就是想听人家夸你,别解释了,我懂了。”
容悦正儿八经:“鹊鹊这你就错了,我是那种虚荣的人吗,我是那种喜欢别人恭维我的人吗?”
喜鹊一号无情拆台,“是的,你就是。你还是那种表面上说不用谢,心里疯狂喊着快夸我快夸我的人。别跟我装了悦悦,我还不知道你吗。这天都黑透了还怎么去啊,你不过是想立一个勤劳爱民的人设而已。”
容悦面无表情:“喜鹊一号同学请您闭麦,然后小黑屋去一去吧。”
喜鹊一号秒怂,“啊啊啊悦悦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你说大实话的,哭哭……”
对不起,喜鹊一号你成功地让容悦觉得你需要去小黑屋研读一下《语言的艺术》。
闹闹腾腾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容悦就(不得不)带着宋清寒一起去给虫疫患者们配药了。
宋清寒这个被治愈的患者怎么还能陪同容大夫出去呢?容悦悦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容悦疯狂眨眼等待救援。
啊,没有救援,就是确认一下真假,确认完毕。
容悦:……
她现在脸上是认命兼牙疼的表情,眼皮还不住地抽搐。宋清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儿桂花糖,温柔地塞进容悦嘴里。
好了,容悦不闹了安分了,安心地给病人们配药去了。
忙忙碌碌地过了三天,喜鹊一号也挨个给他们检查了一遍,确认大家都好了,才放心地准备走了。
前天容悦给云实夫人去了封信,说容悦带着宋清寒还有几个小伙伴准备去找他们了,让他们在那里等等。也不知道现在云实夫人收到信了没有。
容悦现在像是一块儿铁疙瘩,而云实夫人就是那强力吸铁石,勾着容悦的心神。
在梁弘昌的恳切挽留之下,容悦他们在第四天清晨才终于出发了,继续南下的路途。
梁语琦还是天天去墓地看望湛岫,今天拎着新鲜瓜果,明天带着香喷喷的桂花糖,后天带来几株漂亮的小花,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湛岫的墓碑前很快就堆得满满的,像是个小型的藏宝阁,墓旁种下的花草也长势喜人。
可是有一天,梁语琦带着新鲜的小玩意儿来的时候,她发现她昨天带来的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小花,居然!被!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给!薅!了!啊啊啊!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梁语琦被气地原地跺脚转圈圈,她家阿岫都还没能看见花开呢!!!
梁语琦絮絮叨叨地对着墓碑吐槽了半天这才消了气,将今天带来的小木偶放到果盘上,像是个小小的勇敢的将士,守卫着阿岫的财产。
“小将士,你可一定要守好我家阿岫啊!”梁语琦面色严肃地给小木偶下了军令。
小木偶脸上是大大的笑意,像是在挺着胸膛保证,梁语琦越看越满意,很高兴地追逐着夕阳的光景,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唔,明天要给阿岫带点什么好玩的呢?
昨日说的明天很快来了,梁语琦哼着小曲,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杏仁酥。阿岫最喜欢吃杏仁儿了,这次的杏仁酥可是王婆婆做的改良版,好吃极了。
梁语琦傻了,湛岫墓碑前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只剩下瘸腿的小木偶将掉不掉地半挂在碑身上,花草歪三扭四地倒了一片,还有很多凌乱的泥脚印,现场真叫一个惨烈啊……
梁语琦放下篮子,默不作声地脱下自己的外衣扯成布块儿,一点一点地擦拭,被溅了一身泥的墓碑。将备受折磨的花草都扶起来,死了的都扔了去。
阿岫她最喜欢干净了……
梁语琦收拾好之后就很晚了,整个旷野都被夜幕笼罩。她十分疲倦地归家,决定明天一定早点到阿岫那里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非给把他的腿给打折了不可!
梁语琦果然起了个大早,在荒山野岭的地界守了一整天。
早上好冷好冷冻得人手脚冰冷发麻,中午被大太阳晒着又有点热,还昏昏欲睡的,守株待兔真的好累好累好累啊……
她正想眯一会儿呢,就见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朝阿岫的墓地走过去,还弯下腰在篮子里面翻来翻去的。
!!!终于等到你了吧。
梁语琦顿时来了精神,像只敏捷的小豹子一样冲了过去。
愤怒使她面目全非。
梁语琦很利落地将那少年扑倒,拳头不由分说地雨点般落在少年的身上,嘴上还闲不住地骂开了。
“你个黑心肝的小王八蛋啊!敢偷偷薅我的花!啊!还敢把我家阿岫的地盘弄得跟打仗了一样!谁给你的勇气!啊?”
那少年从一开始的懵逼状态回过神来,无力地躲闪,让梁语琦停下听他解释。梁语琦红了眼,哪肯听啊,拳头可一下没停,专往柔软的地方打。
少年被打疼了,忍无可忍。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梁语琦的拳头,腰部发力,一瞬间天旋地转上下颠倒,梁语琦就被他压在身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梁语琦羞红了脸,手脚乱动乱踢不住地挣扎着,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少年没法,只好一手抓住两只手举过头顶,一手捂住嘴,腿圈住腿,将她呈大字按住。
“姑娘,现在能好好听我解释解释了吗?”少年十分无奈。
梁语琦眼里刀子都要喷出来了。
那少年没管,温温柔柔自顾自地解释。
“是舍弟顽劣,扰得那位湛岫少年。还毁坏了姑娘的花草,好像还拿走了姑娘的杏仁酥。我今个儿来,就是来给赔礼道歉的。”
“喏,那是我带来的杏仁酥和几株花草。”少年指了指篮子。
梁语琦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篮子。咳咳,是她没看清搞了个大乌龙……
“你,你叫什么名字?”梁语琦外强中干地硬着头皮问话。
害,她把人家打了一顿,总得要赔个礼道个歉啥的吧……不过现在气势不能输!
少年愣了一下,脸上旋开一个笑容。
“槐生,我叫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