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民间有个传说,每个人出生前都会接受司品德娘娘的检查。
若是此人花言巧语,便拔去他的舌头,叫他无法哄骗别人;若是此人有偷盗之嫌,便剜去他的眼睛,叫他无法视物生不出偷盗之心……
一般人家若是生下个天生残缺的孩子,连生母都会厌恶,避之不及。一般都会将那孩子裹上一块儿粗麻布,扔到城外的破庙里。
这种风气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后来愈演愈烈,连口吃的孩子都被划进花言巧语之类,被最亲近的父母狠心打断腿,再抛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陈哥和他的一帮兄弟瞎的瞎、聋的聋、哑的哑、结巴的结巴,就没一个健全的。
他们是一群被抛弃的孩子,也是比较幸运的一群孩子。
就在山穷水尽之时,他们迎来了柳暗花明,迎来了活着的希望。
——陈五娘。
陈五娘是陈哥的亲娘,是隔壁县富商家的幺女,极受宠爱。娇颜如玉,算得上是芙蓉不足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的主儿。
大家都说,这娇娇儿日后就算不是个皇妃娘娘,也该是位大家夫人。
婵娟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落入窠臼。
就像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风华无两的佳人爱上了隔壁县的穷书生,非他不嫁,以死相逼,跟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父母最爱的大都是儿女,而儿女最爱的大都是自己(或是热恋时的爱人)。前者瞻前顾后求一个最好的结局,后者寸阴是惜一腔热血抵万金。
绝食了不到三天,父母妥协了,十里红妆,含泪将自己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儿送进了四面漏风的茅草屋。
书生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娶了妻后便开办起了私塾,收束脩养家。
陈五娘如愿挽起了妇人髻,勤勤恳恳操持起这四壁皆徒的家。
有嫁妆,那书生再怎么穷也不会苦了五娘,五娘父母如是安慰自己。可未曾得见,他们仍日夜忧心,终于忍不住偷偷跑过去看看自家女儿过得如何。
寒风腊月,陈五娘跪伏在冰面上,手持一尖石凿冰。灰黑色的粗布衣衫并不保暖,陈五娘每凿一下就要裹一裹衣衫。
陈母的眼泪当即哗啦哗啦往下掉,脱下自己的裘衣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裹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
陈五娘浑身像冰块儿一样冷且僵硬,除去脸前轻且浅的白雾时不时冒出来,真像一个死尸。她缓了一会,轻轻推开自己母亲,揩掉她脸上的泪水,眼里全是歉意。
陈父脸上闪过不可置信、失望、痛心一系列情绪后,一言不发地解开自己的斗篷给陈母披上,然后将陈母拦腰抱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雪之中。
陈五娘扯出一个僵硬的苦笑,继续凿冰。
在那个堆满了金银珠宝的茅草屋中,她的丈夫发高热呓语,想吃鲤鱼……
你问为什么不直接去买一条?
文人固清寒,宁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啊。
当时甘愿雌伏在这宁摧不折的傲骨之下,如今便只能将它的好赖照单全收。
一年后,陈五娘诞下一子,白胖健康,笑一笑,她心都化了。
书生也高兴的很,将手边的诗经来来回回翻了好多遍,誓要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最好最好的名字。
春天,书生带着妻儿漫步折杨柳。
夏天,书生带着妻儿乘船采莲蓬。
秋天,书生带着妻儿登高插茱萸。
冬天,书生带着妻儿围炉下博古。
哦,对不起,他家没有火炉,只有个烧火的炭盆。
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的过着,除去拮据了些,倒也其乐融融。
陈哥六岁那年冬,得了风寒没去书生的私塾,母亲也出门去了,只剩他一人在家。
他头昏脑胀眼迷蒙,又烧的嗓子冒烟,想去喝口水。摇摇晃晃地起身,不小心踢到了炭盆,一块烧红的木头弹了出去。
冬日天干物燥,一点火星都可能攒起燎原大火,更别说在处处易燃的草屋里了。
等他慢吞吞回来时候,火舌已经舔过了半间草屋,陈哥被浓烟呛了一口,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哭声嘹亮,传得很远很远。
黑烟滚滚升腾,像匹烈马在碧蓝色的天幕之中狂奔。
办完事回家路上的陈五娘远远看见了那黑烟,心急如焚地跑回家,一路上在心里默默祈祷。
离家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陈哥的哭声,她心中的侥幸也被一点点敲碎。
红色滚烫的火,将茅草屋全都笼在自己身下,嚣张地窜至几丈高。草屋不甘被烧,又无力阻止,只好到处飘散化为烟灰的尸体,像是无声的哭喊。
陈五娘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呆呆地看着眼前几乎壮烈的残忍美景,不知所措。
陈哥断断续续的哭声将她唤醒,陈五娘像疯了一般冲进摇摇欲坠的房子里,救儿子!儿子还在里面!
陈五娘在一片焦黑中找到了哭花脸的成哥,母亲的力量和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极大的潜能,抱起成哥就往外冲。
她真的已经够快了,不过三秒一只脚已经迈出垮塌的房门,另一只脚还没出来时意外突生——房子终于支撑不住,整个塌了下来。
尖锐灼热的疼痛从陈五娘的右脚直窜上脑门,空气中甚至飘来一阵肉类被炙烤后的焦香……
家没了,右脚也跛了。还好她还有陈哥,还有书生……
陈五娘抱着陈哥瘫坐在地上,看着冲天的火苗渐熄,像是随着太阳一起落到了山那头……
书生今日过的不顺,私塾里来了个男孩儿,是本县富商之子,顽劣的很,联合别家孩子作弄他,今日被面粉兜头盖脸砸了个结实,叫他丢了好大的脸。
书生七窍生烟回家去了,结果只见到一地废墟,废墟中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还有狼狈的妻儿。
火烧去了蒙住财宝的腐草,像是蒙尘的明珠抹去尘埃。
陈五娘见了他情绪突然像是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哥见自己娘哭的伤心,自己也跟着哭。
书生冲冠眦裂。
很不耐烦地听陈哥磕磕绊绊讲了来龙去脉之后,书生动粗了。
他打完之后突然注意到什么,凶神恶煞地逼着陈哥说话。
陈哥变成个结巴了。
陈五娘眼中满是惊恐,她看了看书生,不住的摇头。
书生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像以往一样和气,反倒尖锐刻薄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瑟瑟发抖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陈哥,不像是在看自己儿子,反而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脸上写满了厌恶。
他说。
说实话,你家是商贾之家,我本是极其瞧不上的,可谁叫我喜欢你呢,为了爱,我能放下偏见,聘你为妻。
可这孩子,这孩子是司品德娘娘手下的漏网之鱼,绝不能留!
书生的话像是一根长长的矛,死死钉在陈五娘的心上。
她哀莫道。
你读遍圣贤书,却比我一个深闺妇人还要迂腐。
若你执意丢弃我儿,便也给我一张和离书吧。
书生很不解地看着她,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啊。
陈五娘看着他,只觉得迷茫,她喜欢的书生,不会说这样的话。可眼前这个不是书生,又是谁?
最后陈五娘还是带着陈哥走了。
他们住进了山上,还时不时到城外的破庙救下被抛弃的孩子。
陈父陈母知道了,想将女儿接回家去,甚至妥协到愿意偷偷养着那些被司品德娘娘娘惩罚了的孩子们。
可陈五娘已经不是年少时有情饮水饱的陈五娘了,她知道若是带着这群孩子回去肯定会连累爹娘。
陈父陈母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只能时不时偷偷接济她一些,好叫她不要那么辛苦。
陈五娘和这群孩子一起在山上住了十几年,教他们织耕,教他们礼义廉耻,也算给了他们快乐的童年时光。
山上生活已然能自给自足,偶尔下山一趟也美没遇见有人冲她撒泼。陈五娘欣慰,觉得其实人们也没有那么不识情理。
可人生不会总叫你一番风顺,它只会在你松一口气的时候浇你一盆冷水。
陈父陈母死了。
陈五娘悲痛欲绝,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家,是回来参加父母的葬礼。
可人不顺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她浑浑噩噩在街上走着,不小心撞到了街上巡视的县令。
陈五娘虽然老态初现,可好歹是有底子在的,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那禽兽不如的县令竟起了色心,直接将她抓了起来。
县令说,要不是看在陈家那两个老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卑躬屈膝得过来送钱,求我不要为难你,我早就将你抓起来了,还能等到今天?这老家伙终于死了,我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县令狞笑着,当街就对她上下其手。
陈五娘惊恐万分地向周围过路人求救,可人们好像看不见她一样,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快意。
县令满心嘲笑,更加暴力地撕扯陈五娘的衣服。
一边用力揉捏她的躯体,将她往小巷子里拖。一边恶狠狠地说,连人都找不对还求救?他们一个个地都恨不得你去死呢!要不是你父母……
县令后面再说怎么陈五娘都听不到了,她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变成一个牵线木偶,任人摆弄。
后来,陈五娘就去不归,陈哥便偷偷下山找她,就听说陈五娘盗了别人家财物,被抓下狱。
陈哥集结了他的兄弟们想去救她,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落草为寇。
而书生呢,早在房子烧毁之后,将陈五娘的嫁妆变卖了,带着财产到别的县去了。
【小剧场】
容悦:露露你怎么骗人啊?你不是说我是整本书里长得最美的吗?陈五娘是怎么回事???
禾露:(敷衍)你最美你最美。
容悦:真的吗?我不信。(撇嘴)
宋清寒:我家悦儿最美,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宋裕如:(呕吐)
贺安晴一巴掌拍上宋裕如后脑勺:我妹妹最好看,你有意见?
宋清寒一脚踹屁股:小六,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禾露露怂了,偷偷一点一点往外挪。
宋裕如不管不顾过来一把抱住妄图开溜的禾露露,涕泗横流:我的亲娘哎,说好的霸道王爷人设呢?
禾露:(试图蒙混过关)鱼鱼啊,你这不是还小的嘛,长大就好了!长大就是霸道王爷了!
宋裕如:娘啊你别蒙我了,我现在是小受气包,长大以后就是老受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