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个惠风台都安静了一瞬。
杨青莺手中捏着酒杯,垂眼看着楚离渊,神色阴晴不定。
“喝了吧。”
她将酒杯往前伸了伸,朝着楚离渊的方向微微倾斜。说话的语气也不容置疑,似乎并未把楚离渊的拒绝放在眼里。
带着香味的果酒洒了几滴。
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而惠风台上的其他人则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毕竟谁都知道,杨青莺郡主倾慕渊王已久,而这楚离渊,可是坐在那冷心冷情的渊王身边,被他护着进京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可真是势如水火。而如今,这郡主遇上了楚离渊,可不得让她好好吃点苦头?
楚离渊自然是猜不透这群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她见杨青莺态度坚决,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酒杯。
能忍则忍吧,毕竟这里不是焱寨。
可她刚刚捏稳酒杯,身后便横过来一双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腕。
“偷喝?恩?”
男子略带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低哑好听。
杨青莺郡主和身后的其他王公贵族们,脸色都是一变。
有些胆子小的,连忙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冲着楚离渊的方向拱手作揖。
“渊、渊王殿下!”
楚离渊仰起头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朱子长安,神色有些怔愣。
可她还是认真的纠正道:“我没有偷喝。”分明是杨青莺非让她喝的。
而且,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朱子长安笑了:“好。那我是错怪离渊了。”
两人挨的很近,远远望去,就像是朱子长安从后面将楚离渊给半拥在怀中一般。
从头至尾,朱子长安都未曾搭理过杨青莺。
杨青莺脸色变了,可还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甜甜的唤道:“长安哥哥。”
朱子长安却并未回应她,凤眸一眯,深沉的扫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了楚离渊的身上。
“自己过来这边玩,为何不喊上我?”他柔柔的笑着,也并未松开楚离渊,反倒是一翻手腕,紧紧的抓住了她。
带着楚离渊,同杨青莺擦肩而过,然后坐在了侧面空着的红木小案上。
而杨青莺则独自一人站着,被朱子长安晾着,回也不是坐也不是,真真是难堪不已。
旁边的人见朱子长安坐下,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至于杨青莺,那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没有人敢过来解围。
好在她毕竟是郡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撤下了三杯酒,然后紧绷着身子坐了回去。
“为何停了?继续唱。”朱子长安慢悠悠的给楚离渊剥荔枝,然后又道:“听闻善德楼有人会场南江曲?离渊想听吗?”
说实话,楚离渊不太想听。
但这毕竟是在外面,她觉得自己应当是要配合朱子长安的,因此便轻轻点头:“想。”
很快,以为身穿艳红色纱裙的舞姬便姗姗而来,管弦丝竹渐起。
红绡迎风舞动,舞姬身姿曼妙,而旁边的杨青莺,却气的脸色发白。
今日为了对付楚离渊,她便穿了件显眼的艳红色柯子裙,而这舞姬竟然也是一身红色纱裙!
她眉眼凌厉起来,瞪向楚离渊,便看到朱子长安正将一颗雪白的荔枝肉,抵在了她的唇边。
楚离渊是第一次看人将南江曲舞出来,竟有些失了神,听朱子长安在自己耳边轻道“张嘴”时,便也下意识的将荔枝肉给含了进去。
吃的有些急,她的唇瓣轻轻扫过朱子长安的指尖。
朱子长安神色一顿,继而平静的收回了手,目光却是一直都落在楚离渊身上的。
旁边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骇然不已:渊王亲自喂那姑娘吃荔枝?这楚离渊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杨青莺却已经快要气昏过去了,满心都是三个字。
凭什么!她楚离渊究竟凭什么!
待到南江曲结束之后,外面早已是细雨绵绵。
天公不作美,宴席无法继续,众人只能散了。
十几个侍女撑着伞赶来,将自家的小姐公子接走,而承雨厅的地面也有了一些坑洼,有几个聪明的,便铺了厚厚的红毯过去。
众人纷纷踩着红毯而过,但轮到楚离渊的时候,红毯却也很快被雨水浸湿,她好不在意,提了提裙角便打算踩下去。
粗鲁!杨青莺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楚离渊。
可她的脚尖还未触碰到湿淋淋的厚重摊子,便被身后的朱子长安给拦腰抱了起来!
视线一阵天旋地转,楚离渊下意识的按住了朱子长安的脖子,神色冷了冷。
朱子长安唇角含笑,巍然不动,将她抱稳之后,低头看她。
“离渊?”
楚离渊默默的收回了手,讷讷的移开了目光:“没、没什么。”
在众人近乎于震惊的目光下,朱子长安便这么抱着楚离渊,踏着满是潮湿而泥泞的红毯,稳稳的过了承雨厅。
而酒楼的伙计这也才珊珊来迟,手里还抱着崭新的厚毯子,径直跪在了地上:“小的思虑不周,渊王恕罪!”
朱子长安则放下了楚离渊,然后摆了摆手:“恩。”
他不走,这些王公贵族的小姐公子们,自然也不敢走。
因此一个个的,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好在渊王并不打算久留,很快便牵着楚离渊一同离开了。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留下来的这群人便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渊王总算走了,方才我都不敢说话!”
“谁说不是呢!不过那楚离渊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可没见过渊王如此细心的对待一个人……”
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姑娘围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说:“从渊王亲手给那姑娘喂荔枝的那一刻起,我觉得我的青春快要结束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附和。
而杨青莺则平静的立于人群之中,紧紧的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掌心已经被掐出了深深的红印子。
回去的路上,楚离渊靠在朱子长安的软轿内,揉了揉眉心:“那杨青莺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喝酒?”
朱子长安淡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这酒好喝,想着分你一点?”
他并未将杨青莺的恶意挑明了说,只是又补充道:“以后若是还有这种事情,不必理会。等我回来处理就好。”
得亏朱子谨言耳聪目明,托人给他带了个消息,否则,那三杯酒,他的离渊怕是要尽数喝下的。
想到这里,朱子长安的凤眸之中多了几分冷意:大长公主近日也是闲的很,能让自己的女儿到处游玩。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让这位大长公主,忙碌起来。
朱子长安平日里事务繁多,但每次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楚离渊,方式也十分简单,那便是带她去吃许多好吃的。
一连几日下来,楚离渊便上了火,喉咙干哑的厉害,便只能抱着冰糖雪梨汤,小口小口的吃着,然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子长安。
乌浦镇上的人,喂猪都没有这么厉害的。
她吸了吸鼻子,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你不必特地抽出时间来陪我的。”楚离渊道:“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
盯着她湿润的眸子,朱子长安沉默了一下,十分可惜的取消了晚上为她准备的宴席。
“倒也不是惹麻烦,只是怕你这几日无聊。”朱子长安顿了顿,又道:“不如让谨言来陪着你吧。”
朱子谨言因为跟国子监的祭酒闹矛盾,因此被勒令退学半月,在家中被娘亲整日数落。
如今知道自己可以去渊王旧府找小舅妈玩,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可仅仅过了一上午,他就笑不出来了。
“铮!”
手中握着的长剑被对面的少女挑飞,朱子谨言匆匆忙忙弯腰去捡,可一抬头,眼前便稳稳的探来一把长剑。
剑尖微颤,冷光闪烁。
“你输了。”楚离渊收回长剑,熟练的放入剑鞘之中。
思索片刻,她评价道:“握剑不稳,绵软无力。招式虽说华丽,可华而不实。”
朱子谨言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有些郁闷:“小舅妈,我的剑术可是小舅舅亲手教的!”
楚离渊闻言,眉毛一扬:“那就是了。他以前便总有这么个毛病,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听到她的话,朱子谨言目瞪口呆:小舅妈竟然在背后,偷偷说小舅舅的坏话!
两人短暂的歇息片刻之后,楚离渊便抽出长剑,道:“这次你主攻,我防守。多多练习。”
朱子谨言也起了兴致,便握紧了长剑,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不能在小舅妈面前丢人啊!
接下来他的一招一式都大开大合,气势很足,但几乎满是破绽。
楚离渊心中有些无奈:这样的剑术,若是真的遇上了危险,保命都不够。
“哈!”
朱子谨言学着楚离渊的模样,手腕一转,用力的将她的长剑挑飞!
力气倒是挺大……
望着自己飞出去的长剑,楚离渊垂下眼来看着自己泛红的虎口。
“如何如何!”朱子谨言得意极了。
“挺好的。”楚离渊微微颔首,决定还是先鼓励他一下。
朱子谨言嘿嘿一笑,可转眼就又看到楚离渊熟练的跃上了墙头——她的剑被朱子谨言给挑飞,掉到旁边的院子里了。
只一眼,朱子谨言就魂飞魄散,他连忙喊到:“小舅妈!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