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一走，乐昭就瘫软在地上，刚刚她说的那番话，是绷着一根筋，逼着自己说的。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这么说，他定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可是她也知道，今日她说了这番话，依着她对那人的了解，这一辈子，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时了。
他那般骄傲的人，怕是再也不会因为自己，而留有一丝牵挂了吧。
“昭昭。”余文凯见她久久瘫在地上，上前想将她扶起来。
乐昭感觉自己胳膊传来一阵痛感，条件反射的甩开他的手，待回过神后才发现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啊。”乐昭扯扯嘴角说着。
“昭昭，我以为你会怪我的，可谁知你对我这般用情至深。”余文凯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着深情，一脸感动的看着她。
“嗯？”她还想着刚才顾钰离开时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他离开的那般诀别，怕是感到很难过，很失望吧？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见她脸色发白，额前的发丝贴在皮肤上，眼神迷离，皮肤像是上好的瓷器一般，隐隐发着亮光，柳叶眉弯弯，樱桃般的小嘴煞是诱人，余文凯越看越是觉得喜欢，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般好看呢。
“你怕是误会了。”乐昭这时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站起来揉揉膝盖和他解释着。
“我不会和你走的，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既然顾钰已经离开，她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愿意当小妾，我回去就写休妻，把正妻之位给你。”他看向她的眼底，她的神色轻松，唇边带笑，听见自己愿意娶她为妻，她也没什么反应，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慌了。
她不愿意么，可是刚刚她不是在皇上面前说，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原谅自己了吗。
“余大人，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个么？你把感情当成了什么，你将在府里为你操持家务的妻子当成了什么？”乐昭眸色带冷，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眉眼，怎么就越来越陌生了呢。
现在他能眼都不眨的说出休妻两个字，他知不知道休妻代表着什么。
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所有托付给他，愿意为了他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是何等沉重的责任。
而他呢，如今随随便便能说出休妻两个字。
他到底懂不懂，若是他休妻，胡月儿后半辈子，会被人耻笑一辈子，会成为她人生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真是看错了你。”她冷眼看着对面的人，一样的眉眼，怎么能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呢。
是她从来未曾认识过他，还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他，早就已经死掉了，现在霸占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而已。
“我……你不是一直想我娶你吗？那件事我对你道歉还不行么，我不该利用你，可是那不是我的本意。”他被她盯得后退了一步，以为她还在气自己利用她设计丞相。
可是他那时也没有办法啊，是那老头非要自己那么做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若是不那般，怕是会被老头怀疑。
“你错了，一心想要嫁给你的乐昭，已经死了，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在那个丞相府被御林军包围的大雪夜，在我去府邸求你高抬贵手的那晚，她已经死了。”她轻蔑一笑，眼底泛着寸寸寒冰，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恨意毫无遮掩的表现出来。
她一直以为，她不恨的，可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错了，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才知道，仇恨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底，日日夜夜的啃噬着她。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想起以前，还是会觉得痛彻心扉。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因为他，她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而如今，她觉得莫大的讽刺，这样的人，她又是如何看上的……
“昭昭……对不起。”余文凯内心觉得心疼不已，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乐昭。
往日她总是笑嘻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像是从来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
那个雪夜，她哭红的眼睛，仅着中衣，披着披风的单薄身体，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还有那悲痛的表情，都在他心底烙下一个个印记，他不敢去回忆……
“我会补偿你的。”半响，他坚定的说着。
“补偿？”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会好好保护你。”
余文凯上前一步，想拉过她的手，想想却又作罢。
“这些日子，我很内疚，我也很担心你，你想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余家后代。
我不过是被抱养回来的棋子罢了，是他教我不能喜欢你，不能和你走太近，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我的父亲因为我被杀死了，他囚禁了我的母亲，我不得已才做了这些事……可是我没想到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他从懂事后就感觉自己和余家格格不入，他总是听身边的人说他天生好命，投胎到了余府，余府子嗣不丰，余父一生老来得子，只有他一人。
而余府深受皇宠，亲妹妹贵为皇后，拥有皇子，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作为唯一的子嗣，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的。
只是他隐隐感觉，他的父母并不是很爱他，余父脸上常年没有笑，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深远，毫无半点怜爱。
和他的交流，也是冰冷冷的，他自懂事以来，便奋发图强，就为了能得到父亲的夸奖。
余母表面对他疼爱有加，可是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这么多年，她连自己最喜欢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他生病，她都不会如其他母亲一般，亲自守在床前照顾他，更多的是让人请来大夫，再送来上好的补药……
甚至是，他们不会记得自己的生辰，也不会记得他的喜好。
那年他们以为他中了天花，私下里商量要将他送出府里，那样冷漠的表情，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仿佛，他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个物件而已，不需要投入一丝一毫的感情，也不需要关爱。
周围的人虽然对他恭维有加，但是他小时候内心是极为自卑懦弱的，后来一个小女孩闯进了自己生命里，她霸道的占据自己的生活，紧紧将自己护在身后……
她就像是一束阳光，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生命，总算是有一个人，愿意真正的对着自己畅怀大笑了。
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霸占，原本忽略自己的父亲，开始关注自己起来，偶尔也会对自己展露笑颜，揉揉自己的脑袋，说着听话。
可是那段时间，听他对自己说得更多的是，“好好照顾郡主，别让她烦了你。”
他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他和乐昭交好，父亲很高兴，再加上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渐渐的暗示自己，得把握分寸了，不能再和郡主有牵扯。
他觉得奇怪，明明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能一起玩了呢，只是那时的他，一心想着如何讨好父亲，父亲是他心目中的神，是不可替代的英雄，他让自己做什么，定是有着原因的。
他开始慢慢疏远乐昭，小女孩像狗皮膏药一般的黏着自己，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原本他对她还有愧疚，毕竟他也当她是自己的好朋友。
只是时间久了，乐昭见自己不愿意和她玩，一次次的赶走他身边的朋友，企图想要霸占自己，甚至一次次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他便觉得不耐烦了。
他不能总是陪她玩的，父亲说了，他长大了，不能再和她成日鬼混在一起，他有很多学业要学，而且他喜欢功夫，还得去练习。
于是在那天，在一次踏青的时候，他偶然碰见王府小姐，为她捡了挂在树上的风筝，恰巧被赶来寻找自己的乐昭撞见，乐昭不满的上前，扇了他身边的王家小姐一耳光。
王家小姐见她身份尊贵，生生的受了罚，还跪下来讨饶，他看着乐昭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一瞬间他觉得她丑陋极了，于是转身离开。
他想，外面的传言果然没错，她真的是刁蛮任性，不可理喻，不知廉耻……
从那以后，他日日夜夜的习武，一天天的躲她，就为了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甩开。
后来他的本领见长，能轻松的避开她，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日日在自己身前晃悠。
有时候他想，她如何能这般阳光呢，她明明早就没有了母亲，她父亲公务繁忙，她也算是可怜的。
可是，为何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眼底总是带着光呢。
有时候，他看着她那耀眼的笑容，心底有些阴暗滋生，不知道她若是哭起来是怎样，不知她难过，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