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始终是辜负了她，伤害了她，所以他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弥补她。
如今她来了，他心里期盼着，是不是她的心中还有着自己，是不是只要能让她原谅自己，她便能陪在自己身边。
慈宁寺不大，但是香客不断，今日寺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和尚和方丈在，乐昭看看身边的人，便猜想是他将慈宁寺包场了。
寺庙内的垫子上，有个身穿袈裟的方丈拿着木鱼一下下敲着，嘴里念着一些听不懂的经文。
“方丈，我想上个香。”她走上前和等候在一旁的方丈说着。
“施主请。”方丈起身，做了个轻便的姿势。
昨日男施主便在寺庙里住了下来，想必这便是他想要等的人。
只是他猛然观此女施主的面相，耳垂饱满，天庭饱满，鼻翼挺拔，眉间隐隐有贵气乍现，是一个难得的凤凰命。
想到此，他微微摇了摇头，很明显，这位男施主不是她最后的归宿。
乐昭跪在蒲扇上，深深的磕了几个头，“爹爹，陷害您的人已经找了出来，女儿很好，会记得这些仇，往后再不会轻易的相信他人，不要担心。”
余文凯站在她身边，墨黑的头发如海藻一般披散在她身后，更显出她的柔弱，听着她这般说，感到莫大的难堪，同时也知道她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果然还是怨着自己。
只是的确是因为自己，让她受了这般的苦楚，她怨，也是应该的。
乐昭起身后，率先去往寺庙后的竹林，想要问问余文凯为什么做出这一切。
只是她刚踏出门时，便发现站在不远处深深望着自己的两人，他像是匆匆赶来的，额前还带着汗水，黑色的衣袍将他包裹，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自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余文凯跪下身子行礼，慈宁寺的僧人见了也跟着跪倒一地。
她愣了半响准备跟着跪下，却被他上前扶起。
“你怎么来了？”她傻傻的盯着他问着，他不是应该在睡觉吗，怎么她刚到不久，就跟过来了。
“你说呢？回去再跟你算账。”顾钰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说完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让一众人平身。
“余爱卿不是日日求着朕，让朕给个机会见见朕的爱妃吗，如今见了以后这事便别再提起了。”说完他就打断拉着乐昭离开。
再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他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她，他在她面前做不到大度，这次就是用抢，也得把她抢走，回去他就把她关在未央宫，让她今生不能再踏出未央宫一步。
不能再见到任何男人一眼，他要她早上醒来，入睡前见到的就只有自己，再也不会由着她胡来。
就算是她恨自己，怨自己，也比不上不要自己。
他再也不想强装大度，回去就要将余文凯关入天牢，谁都不能再挑战他的底线。
“皇上，我不会和你回去。”乐昭停下步子，挣脱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捏着。
贺兰见状，快速的叫着方丈疏散僧人，大家都知道这是天家大事，多听就是多惹祸，一时之间，寺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见所有的人都离开后，自己也去了寺庙门口等着。
“你说什么？”顾钰看着身旁站着一动不动的人，她微垂着头，虽然力气小，但是却代表着她的认真。
“我说……”
“闭嘴，不准再说。”顾钰呵斥道，她以为自己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以为自己真的会不在意，就这么想一次次的惹怒自己么。
他在她尚未说出口的时候，便打断了她的言语。
“皇上，臣请皇上成全我们。”余文凯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说着。
谁都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说的，他也知道说了这些，代表的是什么，或许他以后的荣华富贵都没有了。
或许是他现在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泡汤，或许是，跟随他的人，都会被他所牵连。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他想放肆一把，这个女人，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而这段时间，他也隐隐约约看清了自己的心，为何还要顾虑呢。
就是因为他的犹豫，他已经错过好多次了。
当日她对自己有心的时候，他若是能低下头，求那两人，或许他早就将她娶进府里了。
当日丞相府出事，他若是没有妥协，将她保护在身边，或许她就不会进皇宫了。
而今日，她已经愿意离开皇宫，他便什么都不怕，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得护她周全。
乐昭见他这样，微微一愣，不过也没有多想。
“成全？何来成全？爱卿还是多想想刚接到身边准备享福的老母亲，还有在府里盼着你回家的妻子吧。”一声嗤笑，顾钰毫不留情的直撮他的痛楚。
看着跪在不远处的那人，他是欣赏他有些才能，也懂得识时务。
可是也知道，他将自己亲生母亲接到身边，对外是以奶娘的身份孝敬。
他若是明明白白的状告天下人，脱离与余正的关系，他还能高看他两眼。
只是还不待余文凯回话，乐昭就抢先出了声。
“皇上，余哥哥说得不错，还请皇上成全我们之间的情谊。”乐昭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着。
“不准说！”
“皇上知道的，乐昭从小就爱慕余哥哥，心里只有他，即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也想要忘记，可是我做不到……”她勾着嘴角，往后望了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她缓缓转过头。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用这种借口了。
“你不恨他？”顾钰两眼通红，不停告诉自己，不能伤她，不能吓着她，可是他感觉心里像是有一把大火，快要逼疯了他。
“他做什么，我都不恨。昭昭只想，今生和余哥哥在一起，求皇上成全。”
她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放松了，便跪了下去。
“他能给你的，我也会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顾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人，这场景刺痛了他的眼底，踉跄两步，强装镇静的说着。
“可是我只想要他给的，不论好坏。”乐昭低着头，绻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掐着自己，就怕自己忍不住心软。
“他有妻子了，你可想过，往后你若是跟了他，便一辈子都当不了当家主母，一辈子得伏低做小，若是你爹爹知道了，在九泉之下可会安息。”顾钰稳住心神，替她分析着。
他没想到，在她面前，自己竟是这般的卑微，不惜用这般卑鄙言语想让她放弃。
他是知道她的骄傲，也知道她的底线的。
“微臣愿意休……”余文凯听闻，知道乐昭介意这个，便想说着他可以休妻，光明正大的迎娶乐昭进门。
却不想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求助似的看向乐昭，却发现她根本没看向自己，便回神低下头。
“闭嘴！”
“我想，若是爹爹在九泉之下知道我过得快乐，想必会很高兴的。”乐昭言不由衷的回答。
“你……当真只想和他在一起？”顾钰一噎，半响颓废的问道。
“是的，民女五岁时便跟着余哥哥跑，到十五岁时心里只有他一人，愿陛下祝福，陛下乃人中龙凤，享尽天下之最，何愁没有知心人，民女在这恭祝陛下早上寻得良人，携手共进一生。”
她说完便将身子俯下，给顾钰行了个大礼。
顾钰身子微不可见的晃了晃，谁也没发现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
他深深的看着头贴在地面的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小小的人团在一团，固执的等自己一个答复。
他明白，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从来舍不得为难她，也知道自己真的不会伤害她，所以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逼着自己，逼自己放手……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被撕碎的声音，心脏传来被针扎一般的疼痛，像是有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她说，他是人中龙凤，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可是为什么，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了这个人，她竟然愿意抛弃一切。
“好……我成全你。”他张张嘴，轻声说道，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如何挽留？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步子迈得很大，他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他想，再不离开，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她。
他认输了，她是吃定自己对她的心软，吃定他对她的偏爱。
而她的心软，从来不会放在他身上……
“皇上？”贺兰只见皇上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然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离开。
若不是他对他太过于了解，怕是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苍白的脸庞，呆滞的眼神，还有那不均匀的吐息，微带僵硬的步伐……
他来不及多想，紧接着拍马跟上。
这样子的皇上，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哪怕那么多次面临被攻破城门，多少次在阎王殿徘徊，他也一直淡定如初，运筹帷幄，今日在里面，又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