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知道，原来蜜蜂这么厉害。
只是爹爹后来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也没舍得说她，被人询问，也只是一句小女顽劣。
“好好好，我知道笑笑最勇敢了，不怕蜜蜂，棋艺了得。”顾钰见她眼神带着思绪，便不忍再打趣她。
“你看小丸子，在床上睡了好一会了，等你睡觉呢，快睡吧，明天来御书房寻我。”
乐昭果然回神，看着四仰八叉躺在一旁的小不点，笑着点点头。
“我能不能……不去御书房啊。”只是听着他让自己去御书房寻他，她便有些不满。
“那你想去哪？待我忙过这一阵，便带你出宫游玩。”顾钰以为她是觉得宫里烦闷了，不愿意去。
“不是的，我在未央宫就很好。”她低着头，轻声回答。
之前宫里就他们两个人，和他在一起是应当的，所有人也不会想什么，只是如今他有了别的女人，她还日日往御书房那边跑，万一打扰了他的好事……
“那我明日便来未央宫处理政务。”
“不是的……我还是去御书房吧。”乐昭摇摇头，妥协的说。
“乖~”不是没感觉到她的回避，只是事到如今，他怎么会放任她做缩头乌龟。
今日难得春光明媚，外面晚霞布满天空，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细碎的杂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
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每一个囚犯的心理，这种情形，其实他们早就习惯了。
或许在刚来的那几天，关在里面的人还会觉得瘆人，而如今，满眼望去是铁做的监狱，还有手镣脚铐，一个走动，沉重而又刺耳的铁具在地面拖动的声音便响起，附近好几个牢房的人都能听到。
余文凯随着狱卒的指引，来到了里面。
“余大人，您请，我们就在一旁候着，就不打扰您和家人叙旧了。”几个狱卒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刚刚的到的赏银，心里想着又够几个哥两喝两杯了。
这余家犯了这种事，所有人都纳闷皇上怎么将余文凯放了出去，但是就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能将一切都猜到他岳父是护国公，只是隐约听说，护国公根本不敢为余家求情。
但是这些贵族里的恩恩怨怨，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哪里又能知道呢。
“谢谢各位。”他随着狱卒指引的方向走去，便看到了靠着墙休息的几个人。
宏伟的铁门，铺满稻草的监狱，阴暗的烛光，一片寂静。
他们的日子似乎很枯燥，几个人靠着墙，连他的到来都没发现。
一身囚服，满身污垢，哪里是平日里最讲究的人。
余母和几个小妾还好一些，只是头发杂乱，满脸疲惫和沧桑。
而余父脸上已经被杂乱的胡须遮蔽，衣袖和身上都乌黑，头发上沾了不少的稻草。
他就这么看着他们，没过多久，余父似乎感受到有人注视，迷茫的睁开眼睛。
“你来了？”他似乎经过这次劫难有所恍惚，原本充满精明的眼睛，变得浑浊。
余文凯听闻，没有回答。
他还是身穿一袭白袍，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冷漠，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此刻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心里的想法，这些年的计划一步步实现，他也亲手将他们推到了这个地步。
“外面怎么样了？”余正起身，惊动了一旁睡着的几个人。
“文凯？”
“少爷……”
几声带着惊喜和意外的女声响起，沉重而刺耳的铁链拖动声音传来。
“皇上他……”余母上前两手抓着铁柱，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想打听，那日他如何出去的，是护国公想的法子吗，让他安然出狱。
她又想问，新帝上位，他们原本的处决，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是否能帮忙奔走奔走。
但又想到，她的丈夫犯了那么大的错，怎么可能受到宽恕，便住了嘴。
叛国，贩卖兵器，徇私枉法，勾结朝廷命官……
就算皇上宽恕了他，百姓和士兵也不可能饶了他。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身旁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干净，还是那么冷淡，
他瘦了，原本就不胖的他，身体更是单薄了。
“母亲记得，你小的时候，很爱笑的。”她双眼蓄满泪水，像是在追忆以前。
在她的印象里，他小时候可爱笑爱闹了，整日想着黏着她，吸引她的目光，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越来越冷漠，抗拒所有人的接近，连她也不能靠近了。
“我以为您不记得的。”半响，余文凯张嘴说着。
他看着她满身的狼狈，和记忆里那个身着华服，浑身上下充满贵气，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贵妇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母亲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小时候那么顽皮，还好长大了有出息，不枉我和你父亲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育。”她低下头擦擦眼泪，掩饰自己的难过，却错过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讽刺。
“你父亲犯了大错，你不用为我们奔走，只要你过得好便行了。”她断断续续的叨叨，想到还好之前没有拖延，和护国公结了亲，如今他们余家成为千古罪臣，护国公府至少将这孩子保了出去。
“母亲真的是这么想得吗？”他反问，此刻觉得虚伪极了，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一切，此时见她这般模样，怕是会被此刻的母子情深所感动。
只是可惜，他奢求了十几年的感情，他如今弃之若蔽。
“文凯你怎么了？”余母惊讶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才反应过来他的情绪。
“你怀疑母亲对你的关心？我养了你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你的身上，我日日盼着你能有所长进，想让你顶天立地，费了多少苦心，虽然母亲对你严厉，但是也是为你好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哭泣，看着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孩子，此刻觉得委屈极了。
她是很多时候做得不好，但是这是她从嗷嗷待哺的时候就捧在怀里，好不容易才拉扯大的孩子。
“还得多些“母亲”为我操的心了，那我想问，当年我染上天花，您又在哪里呢？”
他看着满脸痛惜的妇人，看着她眼眶湿润，面色委屈，感到讽刺至极。
“您和余大人，商量着将我送去哪里，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吧？”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惊讶的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
“混账！你是听谁胡说的！”余正张张嘴，声色厉茬的呵斥。
原本哭泣的余母低下了头，事到如今，她恍然才发现症结所在。
原来是那场疾病，他们的表现让他失了心，难怪从那以后，他日渐沉默，不再像从前那般乖巧听话。
“文凯，当时你病得急，而这病又来势汹汹，还传染人，也没有人能拿出治疗的方子，若是传出去，我们可能都得被赶出京城，所以母亲和父亲商量，先将你送去别院养养，待好了后再回来……”余母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解释，内心却带着心虚，她也不知道当年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余文凯不置可否，他早就知道他们的算盘是如何打的，他突然发热，所有人束手无策，请了大夫开了药也不见好，身上还有小疹子，有个伺候他的嬷嬷看出了不对劲，说着这症状好像越来越像天花，请求老爷再叫大夫来看看。
谁知他们拒绝了，那天晚上，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们俩在他的卧室里商量。
“老爷，文凯这症状是天花吗？”一个熟悉而又温柔女声传来，带着着急和害怕。
“我想个法子，堵住大家的嘴，再找个地方将他送出去。”
接下来是冷静沉稳的男声，这个声音他更熟悉，是他敬仰的父亲，是他心里的大英雄。
可是他们在说什么？要把自己送去哪里？他们不要他了吗？
他想醒来，但是他头晕脑胀，浑身发软，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根本没力气醒过来。
“那我先找个大夫，去了那边还能给他熬熬药。”余母看着躺在床上，昏睡得不省人事的孩子，她也是担心的，天花这个病有多可怕，她不是不知道。
“胡闹！现在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就是我们一家人都得跟着出去。”
余父面带恼怒的训斥她，真是妇人之仁，这是瘟疫，是没有药方的。
京城发生瘟疫，而且还出现在他余府，若是被人知道了，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怕是就止步于现在了。
“可是，文凯该怎么办？就这样自生自灭吗？”她不解，老爷说要将他送走她没反对，知道此时事关重大，只是连个大夫都不能给请吗？他还是个孩子呀，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他时而昏睡，时而苏醒，断断续续的听着他们吵架。
很多话他都记不清了，只是他能知道，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他过几天便要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了，他们不会去送他，也不会照顾他，他若是挺过来，也不能再回府里了，若是挺不过来，便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