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见状，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且不说刚刚他说的那番言论，就说现在，他竟然会对自己脸红，若是之前，定是会厚脸皮的把自己一顿夸。
这时候的贤妃心里，才发现，原来人是真的会变的。
“悠然，若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刚要说出口的时候，就像是泻了气的球一般，再也说不出口。
他如今这幅样子，他又怎么敢奢求她不嫌弃自己，和自己离开……
就在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深受父皇宠爱爱子，被朝廷命官拥护的储君的时候，一次次的降低身份，用各种诱惑的条件引诱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半分心动，反而嘲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别说其他的，就连她若是想吃些山珍海味，他或许都不能够做到，这样的自己，哪里敢要求她不嫌弃呢。
自己现在虽然吃穿不愁，也有能养活自己的手艺。
可是若是悠然跟着他，比起在府里，肯定日子过得很苦。
想到这，他的心里不由得充满了自卑。
人这一辈子，或许真的身不由己，在他身份尊贵的时候，他用尽千辛万苦也没有得到她的心。
如今他一无所有，又哪里有脸再去要求她不嫌弃自己呢。
“怎么了？”贤妃问道。
她跟少见到顾宏吞吞吐吐的模样，在她的心里，顾宏一向是说一不二，只要他想干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只要有顾宏在，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意见。
可是现在的顾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也会犹豫，也有彷徨。
她尤记得小的时候，她听爹爹的话去宫里找顾宏玩，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一直和顾宏关系好，接触深。
可是在如今的太后，也就是顾宏的亲生母亲那里，她一直对自己不温不热。
在她还小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长辈都喜欢她，夸她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一般，话里话外还和父亲母亲探听她的婚事，不少人想抢着和她做娃娃亲。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小，她一直是父母手里的宝，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把她的婚事定了，更何况在父亲心里，二皇子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
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跟头，就是在太后那里。
一直以来，只要她再的场合，她都会听到别人假意或真心的赞扬，可是偏偏，太后和那些人不一样。
太后这人，听她父母亲说，她一直本性懦弱，这么多年虽然身居后位，可是在后宫里走的没一步，都亦步亦趋，不敢有半分过格。
这世上很少有人会如同她一般谨小慎微，而且皇宫如同一滩深水一般，后宫里的人常年河边走，总有一天会湿脚。
更何况，这世上诱惑太多，哪里有人会如同最开始一般一成不变。
但是太后是个例外，余府作为后起之秀，她初入宫时就是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敢争抢半分皇宠，一直以来都被人忘在脑后，宫里最低分位的娘娘，都能度她指指点点，偏偏她不敢出声回绝。
伺候她的宫人见她这般软弱好欺负，再加上经常被别的娘娘拿来做靶子，却没有半分敢反抗的动作，皇上也从来没有记起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时间久了，她身边的宫女也开始怠慢了，对比起别的娘娘来，她显得格外不起眼。
后来随着余正越爬越高，越来越受先皇重视，先皇这才注意到了原来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像是小草一般脆弱的女人。
先皇身边的女人见得多了，妖魅娇艳的，温柔小意的，娇滴滴的，还有爽朗动人的，可是这么多年唯独没有见过这像一个，如同小草一般的女人。
很快，余氏就走进了先皇的眼里，先皇也曾宠爱过她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先皇去她宫里的次数最多，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仗着自己有宠爱在身，会开始慢慢的暴露自己的本性，可是等啊等，众人发现她没有。
她还是如同最开始一般，在后宫里像是走在地狱的边缘，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的探索，依然有人天天找着她的事，话里话外的挤兑她，而余氏像是一个受气包一般，听着众人的负面情绪。
也许是她的性子太过于无聊，像是一滩深深的池水，石头放下去也不会有半点波澜，渐渐的，皇上去她宫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原来人们以为，在这个时候她应该会慌乱，会如同其他人一般，用尽各种办法来挽留这来之不易，又时间短暂的宠爱。
可是余氏没有，她没有丝毫抗拒，像是任何的事都牵扯不住她的心。
没有皇宠的时候，她不悲不泣，深受宠爱的时候，她不骄不躁，失去宠爱的时候，没有自哀自怨。
在这个时候，后宫里的女人才对她多了一分尊敬，毕竟在她们看来，若她们是余氏，是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而且余氏入宫后，没有和任何人拉帮结派，一个人安安分分的在宫里待着，她们就算是为难她，她也不会生气，所以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没有想着如同之前一般欺负她。
只是过了很多年后，后宫里的人才明白过来，余氏是卑微，但是也正是这样的大智若愚才能到达后来的高位。
这偌大的后宫里，除了后来出现的离国送来的和亲妃嫔，被皇上宠爱一段时间，生下三殿下后，不就就被皇上一杯毒酒刺死的女人。
也就只有余氏孕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子。
大皇子天生身体不好，早早就没了。
这宫里，也就只有二皇子得到皇上的看中，而余氏也被皇上封为皇后，站在了所有女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最开始贤妃听父母亲给她说余氏，她也以为余氏是有智慧的女人。
费尽心机这么多年，一步步的爬到高位，后宫里数不尽的妃嫔，偏偏她的儿子能安然的活下来，还被皇上格外的看中。
她每次和余氏相处，都提高警惕，想要看出她的破绽。
可是她发现，余氏对她的态度，如同她和任何人的态度一样，不温不热。
根本不会看在她和她唯一儿子的交情上，对她热情几分。
无论她怎么试探和讨好，只要她和余氏单独在一起，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余氏就会找理由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她节日的时候送给余氏的东西，余氏从来不会收，亲手做的带给她的吃食，她也不会吃。
这么一个女人，贤妃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她也曾想过，或许是余氏不喜欢自己，可是若是不喜欢，她从来不会反对二皇子对自己照顾有加，若是不喜欢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贤妃如今想着，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了，再也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我只能靠着体力挣一些银子，平日里的生活也比较拮据，再也不像之前一般，想吃什么只管张张嘴，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这样的我……”顾宏低了低头，语气带着一丝气馁和试探。
说到底，他一直以来的骄傲让他不想这么放弃，他不管悠然会不会和他走，他都要试一试。
若是悠然如同之前的千百次一般，选择拒绝他，那么他也无话可说，可是若是他连说都不敢说出口，那他不就是懦夫吗，就这样放弃，他心里也不会甘心。
“嗯？”贤妃不解，她听着顾宏这般说着，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能过这样的日子，而且还看上去乐在其中，似乎并不后悔的样子。
在她心里，或许以前的自己看来，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是好，但是她从来不是过多的看中钱财，不然她也不会出手阔气。
“悠然，你怕苦吗？”顾宏鼓起勇气问道。
“苦？我已经对苦没有感觉了，或许是吃了太多的苦了吧……”女孩垂下眼睛，似笑非笑的回答。
她还怕苦吗，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或许以后连出门都没有勇气，她还有什么觉得可怕的。
她以前认为她怕苦，她怕不幸福，所以她要努力的奔向幸福，她认为只有那个人才能给自己幸福，可是他却伤自己伤得千疮百孔。
如今她已经伤痕累累，哪里会再苦上几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或许就这么，在这房里待上一辈子吧，也或许有一天，我觉得没意思了，就这么离开了吧。”贤妃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瘢痕，她咬了咬嘴，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能像往常一般肆无忌惮的活着。
就算是在她心里接受了自己容貌毁了，可是不代表她能接受那么多人，或同情，或好奇，或吃惊，或厌恶的目光。
她们的目光，无不在告诉她，那一幕幕记在心里的疼痛。
“悠然，若是……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和我在一起。”他嘴里难得的结巴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些紧张，似乎怕自己的话说出来让她觉得唐突。
“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我现在日子还不富裕，可是我能做个小本买卖，养活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现在烧饭可好吃了，我给你做，想玩什么告诉我，我陪你去玩，想要什么给我说，我给你买回来。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可以，也许你会发现，这世界很美好，只是以前的我们都忽略了。”顾宏张嘴说道，手上还时不时的比划两下，想要让她能更加明白他说的。
他这个笨拙的样子，让人觉得格外的可爱。
“我知道你会像以前一样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不是的，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也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哥哥，亲哥哥，我们以亲人的关系陪伴彼此，总好过你设想的以后。”顾宏继续说道。
他是真的忍受不了，他心爱的女人把自己自我束缚在房间，拒绝任何人的接触，这样的人生，哪里有什么有趣可言。
他若是觉得脸上的伤疤难看，他就去带她找最好的大夫，给她找不同的方子，想尽办法的治疗。
他想要她过得高兴，想要她能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干自己喜欢的事，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感受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就这么敷衍的过完这一辈子。
“你把自己说得这么苦，我听起来，就像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若是我和你一起，岂不是两个人一起挨饿……”出乎意料的，贤妃竟然没有和他想像中的一样直接拒绝他，反而打趣道。
她脸上带着笑，像是真的在考虑他刚刚说的话一般
脸上交错的几道深深的疤痕，有些突兀的呈现在眼前，只是女孩的眉眼还能看出几分原本的容貌，该是多么的
“我……我我……”顾宏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问他，他一直认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她却没有，看着这样的李悠然，顾宏的心，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剧烈的跳动。
在他心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镇国公家的姑娘长得格外的好看。
每次他都等着镇国公带着那妹妹来宫里的时候，他假装偶遇，然后再半途把漂亮的妹妹拐去皇宫里玩。
每次听她软软糯糯的叫自己顾宏哥哥的时候，他就像是偷偷吃了一百颗糖果一样，从心里甜到了脚趾。
那时候他就在想，等妹妹长大，他就去求父皇，把小妹妹嫁给他做皇子妃。
他还很多次明目张胆的，跑到镇国公面前叫他岳父，吓得镇国公跪在地上给他说不要开玩笑……
虽然是童言无忌，可是随着他年龄的越来越大，他对李悠然的感情从最开始，变得慢慢的成了男女之情。
被她拒绝他会难过气恼，被她夸奖他会高兴好几天。
他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的让她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