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剪月都是哭着去,哭着回来的。
叶今活过两辈子,就医无数次,也堪堪会切脉,看个皮毛,自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其实是不怕死的,只不过每每想到要死,就会想到那个人,七日将尽,他也该快醒了吧!
也不知道他偶尔会不会想起自己,和她一样,心头有淡淡的遗憾。
除此之外,便是对剪月的愧疚了,她早早便将银子全部交给剪月,告诉她自己有个好歹,让她再回去找赵历夫妇帮忙,选一处宅院买下来,或者找个实心眼的人嫁了!
可每每说到此,剪月就要大哭一场,说什么都不肯依。
秋日萧索,道路上的行人稀稀攘攘。
叶今一眼望过去,远近景物竟全看不真切,只见人影绰绰犹如拉长的鬼影。
不远处似乎有一辆马车飞驰过来,仓皇间,剪月拉着叶今避让,然而就是这一拉,让叶今混沌的大脑顿时陷入黑暗,身子一歪,就再也不省人事。
剪月又惊又怕,一边大哭一边呼救,马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将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温声问:“小姑娘,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剪月哭着嚷道:“老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歪倒在剪月怀中的人,眼中闪过惊异,随即吩咐随从道:“快,快将她们带上来。”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时不时有说话声由远及近处传来。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又让她不适地闭上。
好半晌,叶今才缓过来,她眯着眼睛打量一圈,发现自己怔躺在一间古香古色,瓷器古画陈列的房间里。
不远处盘龙香炉有袅袅轻烟弥漫上升,沁入鼻端的,是一种较为浓烈的味道。
叶今撑起身,将自己上下打量一圈,才发现绸缎衿被下,自己身着软白锦缎里衣,这样的好料子,应是大户人家才有的。
正要蹙眉思索,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丫头正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床上的叶今,手中的铜盆顿时掉了,激动地大喊道:“小姐醒了,老夫夫人,小姐醒了!”
叶今看着那急匆匆跑出去的娇笑小身影,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下一刻,便有一道声音传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的荀儿终于醒了!”
说时,一对穿着富贵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
男人面相慈和,脸上神情较为平静,女人则满脸喜色。
他们走到叶今床前,女人一屁股坐到了叶今身边,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扶着叶今又让她躺下。
关切道:“荀儿,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叶今紧盯着她的神情,忽然道:“荀儿?”
女人笑道:“这是怎么了?不过病了一场,怎么连为娘都不认识了?”
她摸了摸叶今的头:“没发烧啊?”
望着女人毫无破绽的一举一动,叶今不由心想,怎么回事,这是又穿越了不成?
她心中疑惑,面上却没有显现分毫,只对女人笑道:“多谢娘关心!”
女人垂眸了一瞬,突然笑道:“做娘的,怎么能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呢?”
又问叶今有哪里不舒服,叶今便直说自己浑身软绵无力。
女人只道这是病后虚弱,多补补就好了。
说罢就扭头吩咐下去,让人给叶今炖燕窝。
对于情况未明的状况,叶今一向不过多作为,于是不管女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笑着应了。
最终女人拍着她的手,叫她好好休息,就和男人一起出去了。
从头到尾,男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叶今靠坐在床头,想起先前自己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晕倒在街头的情况。
见屋中有铜镜,她费力起身下床,过去照了照,发现自己容貌并没有变化。
再抬起自己的双手,发现指尖薄茧依旧时,她忽然笑了笑。
这哪是什么穿越,分明是身陷桎梏了。
当再有丫头进来的时候,叶今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眯着眼睛,慵懒地道:“跟我说说我的身份家世?”
丫头眼波一闪:“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
叶今不说话,既然打定主意给她安上身份,必然有一套说辞,只是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罢了。
果然,丫头顺口就道:“小姐呀,您可是咱们大魏御史中丞江傅言大人的独生千金,江荀啊!”
“御史中丞?这里是京都?”
丫头点头:“正是!”
叶今有些头疼,她千方百计躲避这权势聚扎之地,却偏偏稀里糊涂又搅了进来。
她揉了揉眉心,又问丫头道:“我这一病,病了多久?”
丫头道:“小姐昏睡了五日!”
“具体是什么病?”
“小姐,只是普通风寒而已!”
叶今也不管她瞎话连篇,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毕竟太过着急打探,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之后几天,叶今几次提出要出门都被以身子不爽利的理由拒绝,偶有一次趁人不备走出去,第一时间就被几个身手不错的人拦下,心里自此便明白,对方是要早防备了。
后来她干脆老老实实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吃就是睡,偶尔还会问丫头讨上几本话本子看。
期间自称是她娘的江夫人来看过她几次,每一次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只不过叶今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表现的越是乖顺,对方的笑容就会清淡上几分。
像是摸清了脉路一般,沿着对方这一点小小的破绽,再之后的几天,叶今便俨然一副真管家小姐的做派,不但贪得无厌地讨要各种名贵难得的东西,还对屋里的下人颐指气使,动则打骂,真真是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那一日的燕窝刚端上来,叶今便尝上一口,随即就将燕窝丢了出去,瓷器破碎的声音让屋里不知道换了几波的丫头瑟瑟发抖。
叶今怒道:“这么烫就端上来,是想烫死我吗?”
几个丫头登时跪地,连连磕头认错。
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一道声音:“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