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今只是在想，她该弹什么曲子而已。
也不知为何，她感觉脑子有些混沌。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都要以为她是因为伤别离，所以才会这样浑浑噩噩了。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恢复了清明，随后目视前方，突然运指，于琴面拨动起来。
放才想到了伤别离，那么就弹一曲伤别离好了。
悠扬婉转的琴音如清风一样，流窜在这小小的山林之间，流窜于每一个人的耳际，明明是一首极其伤感的曲子，可在她的指下，那份伤感减轻了，多的是狂打随性的意味。
有人说字迹彰显性格，琴音代表心性，那么通过这首曲子，倒叫张青砚这种识文断字又通晓乐理的文雅之人瞬间通过一种媒介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
而其他人，即使是不懂音律，也都沉浸在这美好的音符里。
奉君那样的人，关注的更多的则是技法，然而仅此一点，叶今就足以叫她刮目相看了。
一曲完了，叶今静坐片刻，指尖一动，又是一曲。
山间有青竹，竹间有清风，青天白日被错落的树影割据，成块铺在她身上，偶尔轻风吹的她发梢微动，却更加突出了她的静。
那曲子如流水如磬音，她则目光恍惚迷离，时而眺望远方，时而看向那个沉睡至今的人。
周围的人，就连梅香岸那样的懒鬼，也都看向他，就连兰寂嗔那样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人，都满面复杂地看向她。
不知不觉，时间悄悄溜走，也不知弹了多久，一曲换过一曲，叶今指尖已经隐隐有血迹，她却没有停下来。
直到听闻一声鸟叫，叽咕一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
她抬头，眯着眼看着那投射入林的阳光，忽然明白，自己该走了。
她忽然望向那像俊美如斯的容颜，淡淡道：“一直都想弹琴给你听来着，今天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随后起身，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脸色依旧臭臭的竹天。
越来越近时，竹天终于绷不住，干哑着嗓子问道：“干什么？”
叶今突然一笑：“你忘了吗，你赌输了，要答应我一件事来着。”
竹天脸上并没有恍然或者意外，显然他是一直记得的，甚至记得很清晰，只不过拉不下脸来提而已。
他倨傲道：“说罢，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他望着对面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子，忽然想，如果她求自己，让他拥护着她留下来，之后在主子面前替她说话，他就勉为其难答应她。
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从来都不是君子。
叶今完全不知他所想，她只是淡淡道：“我想让你放弃长枪，改换其他！”
这句话出口，竹天脸瞬间黑了，他眉头深深蹙起，难以置信道：“你疯了？”
别说他这个当事人无法理解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理解的。
毕竟你一个自己都不会武功的人，却要还干涉一个绝顶高手的人练功。
就算结合先前种种，让人相信她真的懂功夫，有几分本事，可那也不能够让一个苦练多年的人突然放弃他早已熟练的兵器，从头再来过。
可叶今认真的神情，又叫大家都能明白，她没有再说笑。
竹天压抑住想要爆发的冲动，火大道：“哦，那你说，你想让我练什么？”
娃娃脸这样一绷，酒窝顿时就出来了。
难得地，让叶今觉得有几分可爱，感叹对方不过一个孩子啊！
她道：“我想让你改练双剑。”
“哦？双剑？”
竹天反问一句，任谁都听出他语气的漫不经心，和其中深深的质疑，显然不管叶今说什么，他都会当做笑话来听。
然而叶今接下来的话，却叫他不得不肃穆起来。
只听叶今道：“对，双剑，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剑，毕竟这名头来的虚无缥缈不是，不过，我能保证，你练成之后，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竹天内心震了震，他目光扫过同样惊诧的几人，明决，梅香岸，兰寂嗔，菊颂。
无疑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要强。
尤其是明决和梅香岸！
甚至于他明白，即使他学成了师傅保留的那部分枪法，真的成了什么天下第一枪，也不能保证和这两人持平。
到底是什么，叫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如此自信地说出这句怎么听都是痴人说梦的话呢？
可偏偏，他又不由自主想起今天的配合，想起那杀手盟的高手丧生于她箭下之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谁能想到，那等高手，会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手上。
即便有他们的配合，一般人也很难做到。
他的脑中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不，她不是不会武功，她只是力量不足，且没有内功罢了！
思绪转了几转，他终于问道：“你说真的？”
叶今一直盯着他，自然看出了他脸上神情的松动，此时便道：“自然是真的！”
接着她又道：“他们几个人目前都比你强，可他们的功夫基本上已经到达了这辈子能够到达的巅峰，即使还有能精进的空间，却也不大了，而你……”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或者一个看着自家弟子功成名就的师长，满面欣赏道：“你不同，你的潜力并未发掘出来，你还有上升的空间。”
她瞅了一眼他手中的长枪，道：“长枪虽好，却不适合你，你体态轻盈灵活，就如你的性格一样，诡辩莫测，长枪于你，只会是限制，是束缚！”
竹天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兰寂嗔就忍不住了，他问：“就算他答应你，你又从哪里给他找个师傅出来，难不成让他今后自己揣摩？哈哈，等真的有所成，没准儿孙子都有了！”
竹天冷冷斜了他一眼，叶今却道：“当然不是瞎练。”
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大家一看，就认出来，这正是她之前不眠不休摆弄的那截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