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没动,而是将目光移到了叶今肩头的琴。
因为怀抱着不方便,后来叶今找了麻绳将它绑到肩头背着,背了一路,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处理它,直到将它带了回来。
光线昏暗,九朝只能看到那露出一截的细长轮廓,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物件。
“娘子背的是什么?”
九朝问时,向前走了一步,引得叶今连忙后退了一步,他因她的动作僵在原地。
叶今道:“没什么,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的再三闪躲让九朝终于变了脸色,如果不是夜色的遮掩,叶今绝对会被他眼眸中刹那闪过的寒霜刺骨而惊到!
最终,他深深看了叶今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大门。
在他背过身去那一刻,叶今脸上的笑容也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苦涩,和深深的疲倦。
她揉了揉眉心,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片刻才跟了进去。
叶今先找了地方将琴藏好,之后简单洗漱一番,才进了屋子。
当时九朝就靠在床头,撑着头垂着眼,没有看她。
她默默走过去,脱去外衣,从床尾爬了上去,再掀开自己的被子躺进去,翻身朝里睡了。
两人都是心思极其敏锐之人,即使是细微的变化,也能逃脱不过,更何况又都是有心人,所以很默契地,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
自叶今躺下之后,身旁的人才终于抬眼,将视线落到了到了她身上,似乎是思考着什么,时而复杂,时而幽沉,时而内敛,汇杂在一起,便成了纠葛的爱意。
许久之后,她的呼吸变得平缓均匀,睡姿也换成了平躺,于一室清幽寂静中,他倏然而动,却是抬手,隔着一段距离,细细描摹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唇鼻。
每移动一分,他的神情都要更专注认真一些,每过一处,他的目光都要眷恋深刻许多。
就算她如此安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也能清晰记起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或眨眼或挑眉,或勾唇或冷笑,无一不是鲜明生动,无一不是恣意美好。
呼吸渐重,心潮随着心跳起伏澎湃,他的眼里火光熊熊,很快,呼吸乃至于身体上,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跟随本能本能地,他侧下头去,一点一点缩短他们的距离。
直到半寸须臾,鼻尖即将相贴,他才停顿下来,任眼中情愫流淌,与她呼吸纠缠。
而此时原本一动不动,已经睡着的人,突然僵直了身体,藏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身侧床单。
直到那漫长又郑重,轻缓而又温柔的吻终于落到了落到了唇上。
九朝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来维持这个重若千钧,又轻若鸿毛的吻,没有唇齿相依,只有肌肤微触,浅尝辄止,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舍不得轻易撤离而去。
保持着浅浅的厮磨,直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理智即将付之一炬时,才深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息。
寂静中,只有他错乱的呼吸声,窗外突然响起咕咕几声鸟叫便格外突兀明显。
九朝眼中欲念顿消,皆数化作清明,他从叶今的唇部撤离些许,又于她的唇角落下一吻,随后起身,帮她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当他绝美的脸上褪尽缱绻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便是静水一般的冰冷清贵。
他抬手抓起自己的衣物,迅速穿着,可在整理衣袖之间,眼睛突然看着一个方向停驻下来,动作也随之顿住。
而他目光所及,正是叶今晚间褪下的衣服。
远远看着叠成一团,蠢灰色的之上却有几处暗色的痕迹,就着朦胧光线,微微发亮。
他伸手将那衣服拿了过来,凑近细看时,才发现那暗色原是几点干涸的暗红。
伴随而来的,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是人血!
九朝一惊,眼神变了几变,倏而看向床上熟睡的人,见对方睡颜宁静安详,才缓了一口气,将衣服原样放回去,极轻极快地出了屋。
院外树下。
阿吉手握龙纹配剑,高大身影隐匿于黑暗树影下。
“主子!”
九朝睨着躬身抱拳的人:“何事?”
“县城出了事,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敌人,将那人解决了!”
“哦?”
“事发在客栈,加上留守之人共两条人命,事后放了一把火,逃走了!”
“那么你查了一天,查出什么了?”
阿吉有些汗颜道:“没查出对方的来历身份,不知是敌是友,不过就线人交代,对方是个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以穿着打扮来看,更像是乡农村妇!”
“村妇?”九朝一顿,目光顷刻间变幻莫测,仿佛又见方才那几点暗红血迹,那缕浅淡的血腥味,以及她突然的冷淡疏离。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冒出来,他袖中的手指微颤。
压下心绪,他声音不辩喜怒地继续问道:“她今天确实进城了吗?”
似是没想到话题转变这样快,阿吉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是,属下一直跟着她们,直到她们搭上去县城的牛车,应该不会错。”
似想了想,又道:“主子,这样的小事她都要欺瞒您,可见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不值得您……”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自己主子的神情,是恍惚,怔然的,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
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良久无声,只有夜露铺陈之声。
“主子?怎么了?”
“无事!”九朝终是道,“你先回……”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就是一长串剧烈的咳嗽,他一手掩唇,一手扶向身旁树木的枝干,咳到最后,喉间竟倒腾起腥浊之气。
阿吉上前一步,担忧道:“主子……”
“无妨!”九朝缓了缓,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摆摆手就要离去,阿吉又叫住他。
“主子,解毒之日在即,张大人他们也快赶来了,到时候……要怎么处理她们?”
“你说什么?”九朝眯了眯眼,看着他的眼神刺骨冰寒。
阿吉一惊,明知不该多言,还是咬牙顶着压力道:“主子,属下知道对于毫无价值的隐患,您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这次也一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