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今随口道:“梦见那姓程的了,变成一张猪脸,说我喜欢他,你说这算不算噩梦?”
九朝知道她没说实话,但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
叶今又闲聊道:“你明知道他是受人指使,又没有强逼他说出来,为什么?”
“他恐怕不会说。”
当然,这是在不使用任何手段的情况下。
叶今赞同道:“程大夫看起来怂包一个,没想到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而且,你是不是也觉得,就算揪出叶示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打蛇打七寸,下手下死手,不屑于给她找不痛不痒的小麻烦?”
“还是娘子了解我。”九朝认可道。
她默默将第二种没说出口的可能性咽了下去。
说他怜香惜玉,不忍找美女的麻烦,好像也没什么凭据。
后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叶今打了个哈欠,九朝便站起身道:“夜里寒气重,回屋吧。”
叶今贪恋这凉意,一时躺着没动。
结果下一刻,就看到九朝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叶今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就被对方抓着胳膊往起来拉。
叶今已经多久没受到过如此以下犯上的待遇了?
她一边有些懵圈,一边顺着力站了起来。
他温柔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强硬:“回屋去睡。”
叶今“……哦。”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屋,直到吱呀一声关上门,她才想起来,他算老几哦,凭什么管到她的头上?
当真是入戏太深,把自己当做一家之主了吧?
然而令叶今没有想到的是,一觉醒来,她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九朝不再戴面纱,露出了他扎眼的相貌,所以不管出行还是待在家中,都能随时随地接收到路人的注目礼,碰到自来熟的小姐妹,迎来观赏“美景”的客人。
剪月气的几次要发飙,愣是被叶今以不想滋事为由拦住了。
后来还是阿吉,随时随地顶着一张下一刻就要杀人越货的脸,扛着打程大夫的那根带血的棍子,才让村民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其次她最头疼的,就是她的好夫君九朝了,卸了行头,当真像解锁了新人物似的。
她的行动坐卧,他都要横插一杠子管一管,除了她的闺房,他似乎无孔不入。
叶今于高位上弧度惯了,还真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再好的脾气耐性也快用光了,偏偏还得一边磨牙一边笑脸相迎。
好在距离抚恤银分发就剩最后一日了,每次忍不住爆粗口时,只要想到这茬,就能把火气压下去。
叶安家不知是黔驴技穷,还是憋着主意等待时机,倒是难地安分。
对于家里多了个管家婆一样的角色,叶今实在难以招架,就逮了一个时机趁机溜了出去。
只不过一出去,她就后悔了,日头太毒,烤的她整个人都快蒸发了。
村子以南,有一座连绵数里的高山,名为见鹤山,别看村子名不经传,这座见鹤山却相当闻名遐迩。
在叶今记忆中,原主曾经也因为好奇,想上山一探究竟,后来有好心的村民告诉她,这山上不仅飞禽走兽多,越往里走,还有一片毒瘴,沼泽遍布的死地。
就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也只敢流连于外围。
不过相比于山上的危险,山下的灯光还是不错的。
树荫婆娑,小溪环绕,是绝佳的避暑之地。
叶今来的时候,这片胜地已经有不少人了。
女人三五成群聚在岸边聊天,男人则带着孩子水里玩耍。
叶今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草坪,安静地躺了下来。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她被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救声惊醒。
叶今倏然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浑身染血的女人连爬带滚朝自己这边跑来。
看方向,是从山里出来的。
叶今叫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女人语言混乱地哭诉了几句,叶今听懂了。
女人和丈夫是猎户,两人在狩猎一只鹿时,无意中伤了一只熊,发狂的熊之下对这对夫妇发起了攻击,夫妇两不敌,男人为保护女人引开了熊,女人下山找人帮忙。
叶今自认为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即使帮忙也得有个力所能及的前提。
可女人却哆嗦着拉住了她的手:“求你,求你帮我叫人,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留在山上,我要去帮他,帮他。”
她说完也不管叶今答没答应,转身就要走,叶今拉住她道:“搬救兵需要时间,有没有人肯帮忙也还不知道,况且你受伤了,回去说不定也只是送死!”
女人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很亮,透着矢志不渝的坚定:“小妹,谢谢你肯帮我跑一趟。”
她转身时神色哀绝:“如果没人肯来,也没关系,我十五岁跟了他,黄泉路上他也别想撇开我!”
等女人跑开后,叶今原地站了片刻,转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女人离开时那一连串染血的脚印一直在她脑海里晃。
叶今蓦然停下步子。
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带着十数亲信夜袭敌营,撤退时迎面撞上了敌人的援军,拼死冲出重围后,被逼入了一片沙漠地带。
好不容易摆脱追兵,又遭遇了狼群围攻,在身负重伤,饥困交迫的情况下,她仍浴血向前,最终以一己之力击杀了狼王。
叶今低头看了看略有薄茧的手掌。
她想,没牙的老虎就不是老虎了吗?
熊算什么,它能强得过狼群吗?
叶今毅然转身,沿着血迹一路上了山。
这座山植被稀疏整齐,路相对来说也算好走,叶今老远就听到熊吼声,并在在越靠近时,隔一段距离就能发现一支支或干净或带血的箭矢。
她一一捡起,直到最后,她捡到了那把带血的弓,显然是主人箭矢用完后丢弃的。
直到那吼声已近在耳畔,叶今才停下脚步,她拨开一簇阻挡视线的树植,看到了里边的景象。
一只灰棕色的,足足有两人高的大家伙,正背对着自己,一边吼叫着,一边掌击一根腰粗的树。
叶今顺着树干向上看过,就看到树杈上一男一女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