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纯笑了，那笑容十分干净，带着记忆中的熟悉，让叶今有些恍惚。
她想，这是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弥补的机会，这一世爱情亲情，都将圆满。
她要弥补，要保护好这个人。
这天，叶今吃完饭打算进殿，路过一个转角时，突然被经过的宫女撞了一下。
两人一对视，叶今立刻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深深地暗示。
只是一眼，对方就又垂下了头。
接着在靠近的袖子里，有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
两人分开之后，叶今若无其事地进了殿。
那是一张纸条，被揉成一个很小的圆球。
叶今没有避讳元景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
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叶今的心顿时漏了几拍。
她没有一日不想戚凤即，没日没夜，都会想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以及他的一切。
纸张上面写着一行字：“吴村夏日，初见娘子，虽黑纱覆面，仍窥得娘子风华。”
这无疑是一串暗号，用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情来告诉她，那个宫女的可信性。
见她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纸条时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元景纯走到她身边。
“阿姐，你在看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叶今笑了笑，并不避讳地道：“是阿姐爱的人。”
她心情很好，脱口打趣道：“你的姐夫。”
她始终看着这行字，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元景纯的表情。
那是在沉默和平静之中藏起来的，一闪而逝的复杂，震惊失落，以及一丝丝疯狂。
他见叶今将纸条放到了烛火之上，可没等火焰燃上去，就又被拿了下来。
叶今又盯着那里面的字看，元景纯就在她身边坐下来。
“阿姐舍不得烧毁它？”
叶今笑着道：“是舍不得。”
元景纯睫毛一垂，掩盖了其中情绪，然而不过一瞬，就又恢复平静。
见叶今又将纸条烧了，他才问道：“阿姐舍不得，为何不留下？”
叶今摸了摸他的头：“别告诉我你真不懂为什么。”
元景纯笑了笑：“我知道，烧了当然是最安全的。”
他伸出消瘦的手，摸了摸桌子上的灰烬，苍白的手指捻动着，问叶今道：“阿姐，今天你讲给我的兵法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叶今不疑有它，就不再想之前的事，转而跟他在灯下讨论起来。
在她没发现的时候，元景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叶今知道，在写封信之后，很快她就会收到第二封，所以不出意外地，第二天带上自己的回信交给了那个宫女。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第二封信。
她和戚凤即的联络持续了两天，就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戚凤即这段日子在京城和边境之间奔走，将之前散乱的棋子逐一规整，比如高效收集了皇上手底下官员的罪证。
这天晚上，叶今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还戚凤即写下了一封信，可落笔之时，又有些犹豫。
元景纯见了，问叶今是不是有为难的事情，叶今便道：“景纯，我告诉过你，如今边境战况将熄，和陈国的大战也成败在此一举。”
元景纯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没说话，叶今继续道：“如果为了一个结果，我想将这场战争延长，可如此一来，那些身处边境的战士便要付出血的代价，甚至是牺牲更多无辜的人。”
叶今停了停：“可只有这样，才是最为保险的办法，你赞成吗？”
元景纯道：“发生了什么？”
叶今便盯着他的眼睛：“景纯，你告诉我，你想出去吗，想快一点出去吗？”
元景纯神情也受了影响，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看起来炫亮无比。
他点头：“自然想。”
叶今问：“那刚刚问你的问呢？还有，那个代价，我想知道你的底线。”
元景纯笑了下，苍白的脸上神情十分纯善。
他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了，从小到大，我见过的人，和见过我的人都少之又少，宫外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道：“我走路晚，开口说话也晚，道理却明白的早。”
叶今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他对叶今笑了下，又道：“所以，我很早就知道，鱼和熊掌并非能兼得，想要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
他目光坚定：“若帝王的职责便是要天下四海升平，那么首先要成为帝王，才能去想这个愿望。”
他没直接告诉叶今答案，可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今虽然在心里感叹他的聪明和悟性，可同时又为他的回答而产生了一丝忧心。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在受折磨，身边的人对他有情分的更是少之又少，唯一的奶娘也只能暗中帮助他。
没有浸润过爱的人，心中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善意和温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听到元景纯不言而喻的，为实现目的而不惜一切代价，没有界限的想法，不禁让她产生了一丝隐忧。
元景纯很聪明，也很敏锐，叶今不过沉默了那么片刻，甚至于脸上并没有表现分毫，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甚至于猜测出了她的想法。
他立刻对叶今道：“我知道阿姐在担忧什么。”
叶今挑眉：“嗯？”
元景纯道：“阿姐不是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没有子民，何来皇帝，我的目标是做一个贤君，尽管我可能对我的子民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我一定会坚持实现我的目标。”
他道：“权衡之中，人命自然是需要考虑的。”
他笑着道：“刚才没说，是因为我相信阿姐，以阿姐的聪慧善良，这些一定都在考虑之中了，若不是万不得已，你不会牺牲任何一个无辜。”
叶今被看出想法，也不觉得尴尬，甚至有自豪和欣慰。
同时也被放下了心中的顾虑，觉得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
她当下下笔，写出了一封信。
不出意外，第二天这封信就会出现在戚凤即的手上。
而边境眼看就要分出胜负的战事，也会因为一个特殊的事情而改变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