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有人说话，兰寂嗔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句开头说的多没有水准。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叶今反手将院门拉上，随后踩着一地积雪向他们走去。
“有银子吗？”
竹天看着她没说话，兰寂嗔道：“夫人，既然我们都称你为夫人了，你真确定要这样做？”
他们功力远在叶今之上，在叶今还没走出院子就敏锐地被她的脚步声惊醒。
直到她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这种时刻这种情形，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几乎不需要问。
叶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他们两步之远的地方停下来。
身体又痛又软，脚步虚浮，一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腿软了。
“对了，最好是再给我一把匕首防身。”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平静，平静之下中是满满的自信和笃定。
竹天站的笔直，如他以前那把戟杆一样直。
他的目光几乎是钉在叶今脸上，唇抿在一起，也能看到脸上的酒窝。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叶今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灰蒙蒙的落雪天地。
“没有么，没有也行，那我走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不想刚走出一步忽然被拉住了胳膊。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见是竹天。
竹天的眼神很复杂，饱含了太多情绪，甚至让叶今觉得有些诧异。
“怎么了？”她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是打算给我我要的东西了么？”
兰寂嗔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夫人，你这么做似乎不妥，主子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这一走，他……我们……”
叶今苦笑了一下：“就是因为了解，我才要走。”
多的话她不想说，他们也并不想要她的解释。
他们能知情不报，帮她一起瞒着戚凤即，那也证明他们今晚不会阻拦她离开。
可让她意外的是，竹天只紧紧抓着她不放，好半天都没开口说一个字，只有那手越握越紧。
那种目光，更是让叶今一阵心惊。
兰寂嗔拍了拍竹天的肩膀以做提醒，竹天像是猛然惊醒，被什么烫到一样，忽然松手，惨白着脸后退了两步。
叶今也惊异于他突如其来这么大的反应。
“竹天……”
叶今叫出这个名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本能觉得竹天的反应是和她相关的，可她和这几个人的每一个，都根本算不上熟悉。
只不过因为戚凤即，让他们短暂地联系到了一起而已。
然而竹天在原地喘了口气之后，突然道：“你就一定要走吗？为什么你总是为了别人牺牲你自己？”
这话带着火气，到了最后竟有些低吼的意味。
兰寂嗔忽然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个白痴，说什么胡话！”
这也是叶今第一次见兰寂嗔这样有些严肃地神情，眉毛微微蹙在一起，眼中没有笑容。
叶今垂眸片刻，才看着竹天微笑道：“小天，我可以跟他们叫你一声小天吗？”
竹天愣了愣，像刺猬被拔掉了全身的刺一样，火气瞬间就从他脸上褪了下来。
“可以。”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可以。”
兰寂嗔在一边扶额，似乎有些烦闷和苦恼，却转过身面向另一边没说话。
叶今便对竹天道：“小天啊，你刚问的，我是一定要走，只不过，却不是牺牲。”
她道：“相反，是成全。”
“成全主子？”竹天问了一句。
叶今摇了摇头：“是成全我自己。”
竹天神情有些迷蒙不解，叶今便接着道：“相反，牺牲的那个人是你的主子，而我，只是为了成全我的私心而已。”
雪很快落了她满头，短短时间脸都有些冻僵了。
她继续道：“也许你不懂，一段感情里，两个人总是乐意为对方做一些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平安顺遂，开心和乐而已。”
“可有的时候，有付出就要有牺牲，做出牺牲的那个人往往并不痛苦，痛苦的应当是那个被剥夺了选择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陷入困境的人。”
她笑了一下：“我不想痛苦，就是我的私心，所以我的所有抉择，都是因为我的这份私心。”
她摸了摸自己被包裹着的手背：“我最近一直在他跟前抱怨手冷，其实是因为我的手背已经溃烂了。”
她解开遮挡的护袖，露出伤势来：“我其实也不想离开他啊，一点都不想，可我知道，再待在这里，就彻底瞒不住了。”
“我爱他，所以我不想让他为我回去送死，那会让我比自己死了还难受，尽管我知道，今晚一走，痛苦难过的人就会换成他，可我仍旧不想改变主意。”
竹天和兰寂嗔都看向叶今的手腕，虽然夜里看不确切，可他们视力极好，加上积雪反光，还是能很明显看到那上面大片的黑色。
气氛便有些沉闷压抑了，一时冷风的呼啸声更为明显。
在叶今重新拢好护袖的时候，竹天忽然上前一步：“不一定，不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主子无所不能，只要你告诉他，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祝神医，说不定明天就有了祝神医的笑意。”
叶今轻轻摇了摇头：“最懂你的有时候并非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跟你势不两立的对手，为了这一次出手，不知道他们究竟准备了多久，又怎么能犯下如此错误呢？”
她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如今，我便是他们最大的筹码，那一步能夺了你家主子命的活棋。”
叶今想摸摸竹天的头，可由于身高差，她最终拍了拍他的肩：“你很善良，我谢谢你，可你不能忘了，你终究归是他的属下，要时刻为他着想。”
她收回手，转过身：“我走了。”
竹天手动了动，最终抿唇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想，不，他杀人如麻，冷血乖张，何谈善良？
可下一刻，他仍是道：“我送你，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叶今停下脚步，看了看天，头也没回地道：“也好，你就将我送去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