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觉得从李进的笔录里面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总感觉李进这个人畏畏缩缩的有点不太对劲。
李进这边没问出什么东西，有点出乎吴虞的意料，李进是最有作案时间的，但是他又有照片作为证据，又有曹晓燕做人证，乍一听好像天衣无缝。
回到办公室后，吴虞看着PPT上的指纹照片，等着刘晓莉那头送验尸报告。
可还没等到刘晓莉，就先等来了技术科的钱华。
“吴队，有收获。”
吴虞看见钱华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就过来了，赶紧将座位让开，腾出地方来让钱华演示。
钱华打开笔记本电脑直接就进入到视频解析的软件，点开视频后钱华将解析过后的视频演示了一遍，随后解释说道。
“吴队你看这里，周丽和李进一起入住酒店的时候，当时两人都喝了酒，显然周丽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你们看他们从登记酒店信息到进电梯出电梯到最后进酒店房间的画面，都是李进一个人在处理，而周丽一直是被李进搀扶着的。”
钱华将视频画面暂停后，直接将画面放大，虽然画质很模糊，但能看出周丽整个人像是尸体一样毫无支撑力，全依靠李进，都已经喝到这种程度了，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更别说是叫了好友来酒店房间接着续摊了。
钱华将视频画面移到最后，定格在李进关门的一个动作，钱华将李进的手部动作放大之后说道：“你看这里，李进手里拿了一张卡片，我判断应该是房卡，但他并没有退房，不清楚他拿房卡的动作是想要干什么？”
吴虞盯着电脑画面看了看，确实像是房卡，虽然暂时不清楚他拿房卡干什么，但他现在很清楚一件事情。
李进在撒谎。
“视频存在证据。”
吴虞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小陈，他想让可电话刚拨出去就让吴虞给挂断了。
他原本是打算让小陈把李进再传唤回来的，可转头一想，现在手头的证据还不足，只能证明他撒谎，并不能证明他杀人，还有犯罪动机是什么都没摸清楚。
吴虞知道这个时候贸然动李进，很有可能惹得他狗急跳墙。
可没过半分钟小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吴队，刚刚你找我？”
“我想让你先找人盯着李进，暂时不动他，但要随时掌握他的行踪。”吴虞说道。
电话那头的小陈刚刚审问完曹晓燕，他也有最新的收获赶紧告诉吴虞说道。
“我问过曹晓燕，她跟李进的口供不一致，李进在撒谎。”
“你把笔录给我传过来，曹晓燕你先给我留住了，不管你找什么理由，先给我扣押48个小时，我怕李进知道咱们传唤了曹晓燕会对她下手。”吴虞急切的说道。
小陈应了一声是也不多话便把电话挂了。
笔录很快就传到吴虞的电脑上了，视频和录音文件也一同传了过来。
姓名曹晓燕年龄25岁未婚，职业从事色情服务。
这一点吴虞从视频录像上曹晓燕的衣不蔽体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了，脸上浓妆艳抹，整个询问过程人都显得很轻佻，年纪轻轻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尘味。
一开始小陈并没有直接告知周丽被害的事情，先不直接说明目的，而是先问曹晓燕他跟周丽李进之间的关系。
曹晓燕叼着烟想了想表示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之后小陈拿了李进和周丽的照片给她辨认过后。
曹晓燕这才承认认识李进，但并不认识周丽，声称自己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女人。
小陈接着问道：“那你跟李进是怎么认识的？”
很显然曹晓燕跟李进确实不熟，在听见李进名字的时候，她的反应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一样，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才说道。
“昨晚那个客人，他是我客人，包的钟点，一个小时两百块钱。”
“你们在酒店进行性交易了吗？”小陈问道。
“没有，光喝了点酒，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让我离开了。”曹晓燕还想起了一件事情赶紧补充说道：“他还让我跟他合拍了一张照片，之后离开酒店就没联系了。”
“当时酒店房间里就只有你跟李进两个人吗？你没看见周丽？”小陈特地将周丽的照片拿起来，指照片说道：“也就是上面的这个女人。”
曹晓燕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房间里当时就我们两个人，要是玩这么大得加钱的。”
这份笔录更加证明了李进在撒谎，第一曹晓燕并不是他跟周丽的共同好友。
那条看似是周丽自己发布的朋友圈状态，应该是李进用周丽的手机代发的。
他叫来曹晓燕的目的，和朋友圈的那条动态，无非就是想要造成一个假象，他在酒店期间周丽还活着，好让自己抽身。
虽然现在法医的验尸报告还没出来，但如果通过这样的一个猜想来推理的话，周丽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李进带周丽进酒店之后，和曹晓燕来酒店之前。
李进是一点四十七分带着周丽进酒店的，半个小时之后曹晓燕就到了，那么周丽的死亡时间就在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之后和两点十七分之间。
犯罪时间犯罪地点符合的话，那李进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李进是周丽的现任男友，为财？仇杀？为情？
法医解剖室内，刘晓莉已经完成解刨，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她还在忙活着为尸体缝合。
二十分钟之前她对死亡时间的判断迟迟不能下定论。
虽然她在这行不能说有多精通，判断死亡时间对她来说并不难，可每个案件的情况不同，尸体的差异性或者尸体所处的环境温度影响，血液流失量或者伤患情况的不同都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有影响。
由于尸体发现送检的时候都很及时，这对她来说是有利的，但由于案发时尸体一直处于浸泡在温水之中，导致通过体表甚至肛温都没办法判断出具体的死亡时间。
而周丽这个案子，由于短时间内进入酒店房间的人很多，所以时间不仅要具体，更需要精确。
为了防止出现误差，刘晓莉切开尸体的胃部，想要通过胃液对食物的消化程度进行判断。
可遗憾的是，死者死前大量饮酒，并且食道发生过食物逆流，说明死者呕吐过几次，这可能对食物的消化时间产生误差。
前后进行过几次的对比试验，刘晓莉终于敲定了周丽最后的死亡时间。
尸体表面并没有外伤，唯一的致命项就是后脑勺钝器伤，根据伤口的大小和案发现场的情况，马虎大意的人很有可能断定死者就是因为意外滑到，导致后脑勺撞击在浴缸边缘致命。
在刘晓莉先将死者头部伤口附近的头发剃光之后发现，伤口边缘呈现充血性肿胀，说明死前经历过撞击。
刨开死者脑骨之后发现，死者脑骨呈现粉碎性骨折。
刘晓莉很清楚这并不是一次撞击可能造成的，一次撞击撞击可能出现骨裂骨折，除非是多次剧烈撞击才能出现粉碎性骨折。
如果说死者在第一次滑到之后爬起来不慎再次滑到，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假使意外是这么发生的话，浴缸的边缘应该有两道不同位置的血痕。
而案发现场的浴缸只有一道血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凶手按住周丽的头部猛烈撞击在浴缸边缘，并且多次撞击。
在经过跟尸体进行对话之后，刘晓莉将尸体缝合上，并且在尸检报告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全局都翘首以盼等着刘晓莉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一出来吴虞第一眼就将目光落在死亡时间处。
跟他之前推断的有出入，并不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之后和两点十七分之间。
而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左右，这个时候曹晓燕已经在酒店房间内了，难道说李进还抽空解决了周丽，他就不怕被曹晓燕发现吗？
吴虞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刘晓莉在听到吴虞的问题时，似乎已经看透了问题所在，信手拈来的解释说道。
“周丽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导致的死亡，也就是说，李进很有可能在进了酒店之后就对周丽行凶，此时周丽因为酒精的催发和失血已经开始失去生命体征，从失血到休克到最终的死亡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李进还是本案目前的唯一犯罪嫌疑人。”
“其他痕迹证物对的上吗？”孙连城问道。
“周丽最后一条朋友圈是在死亡时间之后发的，并且周丽的手机屏幕上除了自己的指纹之外有李进的指纹，足以证明李进在周丽死后代替周丽发了一条朋友圈用来混淆警方的视听，还有周丽的首饰上残缺的指纹也是李进的。”
“杀人动机有吗？”孙连城问道。
侦讯科的人回答说道：“周丽跟李进感情一直不稳定，周丽的追求者很多，据说两人为此前前后后分手过很多次，一个星期前两人再次分手，是在李进生日当晚的宴会上，在众人的起哄之后，李进强行复合。”
“情杀。”孙连城说道：“那可以逮捕了，案情已经很明朗了，抓人吧。”
孙连城当机立断出警把李进逮捕归案。
吴虞知道老金催的很紧，他也知道孙连城急于结案给老金一个交代，凶手应该就是李进没跑了，但孙连城此时已经完全将那个死后出现在酒店里的神秘人抛诸脑后。
他是谁在视频中仅仅只出现短短的几十秒，轻松的进到案发现场三分钟后又离开。
他的出现是不是也只是想要混淆警方的视听，想让警方的视线都放在他的身上，好给李进制造逃脱的时间和机会？
吴虞突然想起，在酒店视频中李进和曹晓燕一起离开的时候，李进将房卡带走了。
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李进为什么要把房卡带走。
此时细想神秘人能够轻松进入房间，是不是李进给他提供的房卡。
神秘人跟李进认识，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李进被逮捕归案的时候，这是他同一天的时间内第二次进入到警局。
如果说第一次是侥幸的话，那这一次他是解脱。
李进双手被扣押，脸上蒙着头套，这就好像他以后的日子一样，失去自由失去光明。
被带进审讯室之后，李进这次面对的是孙连城，他心如死灰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为什么杀害周丽？”孙连城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们不是会查吗？”李进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孙连城再次问道。
李进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接下来的这番话足够支撑他的犯罪行为，能够让他有理由杀害一个人一般，他咆哮道。
“她给我戴绿帽子，个贱女人不要脸，跟别的男人上床，跟我的兄弟玩暧昧，他妈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我头顶绿成一片了。”
“可你们当时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杀害周丽。”孙连城接着问道。
“我不甘心，我就是要杀了他，我李进烂命一条，大不了一起死，我有什么可怕的。”
李进说着话慢慢的坐了回去，像是颓废了一样，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孙连城再问关于案情的问题，李进一概不回答，一动也不动，要不是那双眼睛睁着的，还以为他是不是死了。
孙连城问的是口干舌燥，可李进却开始充耳不闻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盯着头顶的白炽灯自言自语。
“反正目前所有的物证人证都足够证明你杀害周丽的凶手，我们已经可以对你提起公诉，你跟我在这耍无赖没有用。”
孙连城说完一挥手就先离开了。
另外一头老金和吴虞的组员通过审讯室的摄像头对里面发生的情况看的是清清楚楚。
在孙连城走出审讯室之后，大家看到李进这冥顽不灵的态度也用尽了耐心，并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也都散了。
唯独吴虞默不作声慢慢踱步到审讯室，他关上审讯室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引起了李进的注意。
李进瞟了吴虞一眼之后接着转而看天花板。
“我不问你别的，我只想知道你把房卡交给谁了？”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李进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吴虞的身上。
“你把那个关了我就告诉你。”李进用目光示意吴虞将审讯室的摄像头关了。
吴虞确实很想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而李进要是跟他耍无赖故意不讲，或者随便说两句敷衍了事，他也没有办法。
现在案情已经了结了，神秘人的身份对案件应该没有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在面对李进提出关摄像头的要求时，吴虞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眼看着摄像头的指示灯由绿变红，李进似乎还不放心，“还有录音设备也关了。”
面对李进的无理要求吴虞也一并照做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是谁？”
“老师。”
这些天吴虞从太多案件当中听到看到这个字眼，在李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意外，但又没有太多的意外。
“老师说有的人杀了人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成为惩处别人的英雄，被大家所敬仰，她也能帮我，帮我逃脱罪责，帮我一泄心头之恨。”
“是老师教唆你杀了周丽？”吴虞又问了一句。
“老师教我怎么杀了周丽，是我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是我对不起老师，我活该，我也认了。”李进说道。
“教唆杀人是犯法，只要你供出她来，我保证你能减轻罪行。”吴虞说道。
“能减轻谁的罪行，能减轻你们的罪行吗？哈哈哈……”李进笑得有些狂妄，甚至有点病态，“老师让我告诉你们，她的存在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接受制裁，哈哈哈……减轻罪行……哈哈……”
吴虞离开的时候再次将审讯室的摄像头打开了。
他现在知道神秘人是徐丽了，也明白了徐丽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可是身高却很难乔装。
视频里她出现的那几十秒是有意为之，否则她大可避开所有的摄像头。
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李进最后说的这两句话。
“能减轻你们的罪行吗？她的存在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接受制裁……”
徐丽回来了，她是为了刘天宝复仇来了。
十年前刘天宝的案子吴虞知道存在很多疑点，当时为了给公众一个合理的答复草草结案，十年前的往事如同放映电影一般在吴虞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十年前的吴虞意气风华，妻儿子女家庭美满，他也力争破大案要案，努力的想往更高的位置上攀爬，可就因为刘天宝的案子，一夕之间几个家庭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底是徐丽自己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还是他们把徐丽逼迫成今天这般的境地，吴虞也想不明白。
良久吴虞这才将思绪拉了回来，时光没有办法往复，他也只能一路向前。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忙碌了一整天的警员慢慢悠悠的收拾东西，一个个都累的跟狗一样，虽然疲惫脸上还是带着结案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