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还不走吗？”小陈看到吴虞脸色凝重，他不明白为什么都结案了，吴虞还一点笑容都没有，便朝着吴虞喊了一嗓子。
吴虞看着小陈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家也是一个人，去哪里都一样。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吴虞一边说着一边将今天的报纸收拾起来，该去给倪悦读报纸了，跟她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吴虞慢慢悠悠的到了倪悦的病床前，今天他故意迟到了十分钟，多希望倪悦会跟以前一样责怪他的不守时，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
可倪悦还是那么安静的躺着，没有一点惊喜的躺着。
吴虞亲昵的弯腰审视着倪悦的脸庞说道：“你真好，一直这么睡着，脸上也没有长皱纹，好像时间在你这里一点都不管用一样，你看我最近为了查案子，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要是你醒了还跟二十七八一样，我比你老十几岁，你会不会嫌弃我。”
吴虞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没有多余的声音跟他搭茬。
就这么一直到探望的时间结束，等到值班的护士过来催促了，他这小心翼翼的握着倪悦的手轻声说道：“我明天还来，你等我啊。”
出了医院吴虞搭乘末班车回到家，家里空空荡荡冰冰凉凉的一点人气的味道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医院给他的感觉温暖。
他反倒喜欢待在医院里，至少那是在倪悦的身边。
走进卧室吴虞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保险柜，输入密码之后柜门打开，里面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而是十年前京南市发生连续儿童杀人案件备份，他伸手抚过卷宗，尘封了十年的疑点他应该解开吗？
这十年他不止一次提起这个案件，孙连城就是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阻碍，要跟孙连城重新申请调查的可能为零。
在倪悦和乐乐出事之后，他已经无暇再关心这个案子，原本他也打算放弃了，可现如今徐丽闹出这么多事，无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
要重新调查吗？吴虞心中一直举棋不定。
要翻案就要有真凶，只有找到真凶证明刘天宝是被冤枉的，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可是翻案就意味着跟孙连城作对，跟老金乃至整个公众群体作对。
吴虞摸了摸卷宗又想放回去，现在的自己真的有这个心力吗？
徐丽坚信自己的丈夫是被冤枉的，十年过去了，她的信念必定有真相作为支撑，倘若不追查真相徐丽依旧会不依不饶，而整个警局甚至司法界将会永无宁日。
周丽的死就死徐丽给整个警局敲响警钟，这只是个开端。
吴虞将自己代入徐丽的处境，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他想猜测假如自己现在是徐丽，那在实施报复之后下一步会想要做些什么？
她现在一定很得意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可是警局并没有因为这个案件对十年前的案子引起注意，所以紧接着，徐丽应该会继续犯案，跟警方作对。
她上一个选择的对象是老金的侄女，那下一个选择的对象会是？
孙连城！
当年是孙连城代表警方出面指控的刘天宝，并且证物也是由孙连城找到的，徐丽一定会选择对孙连城下手。
吴虞想到这里赶紧给孙连城打电话，可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人接，便给孙连城留了一条短信，让他看到速回电。
生怕错过孙连城的电话，吴虞连睡觉都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可一晚上过去了，孙连城居然都没有回拨电话过来。
吴虞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一般来说他们这一行可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手机从不离身生怕警队随时有事，可吴虞竟然一个晚上都联系不上孙连城。
看一眼手机时间早上六点半，吴虞匆匆的洗漱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先往警局去了。
到警局的时候吴虞第一件事就先往孙连城的办公室找去，刚到孙连城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他正大口朵颐的吃着早餐，跟没事人一样。
孙连城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的同时，一抬头就看见吴虞正站门外边盯着他看。
“你干嘛呢？没见过吃早餐的吗？”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吴虞在孙连城的办公桌前坐定。
孙连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说道：“哦，我忘告诉你了，我手机昨天晚上不小心掉水里了，准备待会拿去修，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吴虞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昨天李进跟他说的话告诉给孙连城，并且把自己的想法也给说了。
“不是我吓唬你，我总觉得徐丽要对你下手。”
孙连城感觉跟听天方夜谭一样，“我什么人，对我下手，你当警局这些人都是吃闲饭的啊。”
“徐丽不一定直接对你下手，可能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呢。”吴虞提醒说道。
“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儿子在国外读书，我老婆跟着陪读呢，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
孙连城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吃了早饭后顺手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说道：“没发生的事情就先别自己吓自己，徐丽就算是死而复生她又不是神。”
“叮铃铃”
孙连城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孙连城不以为意接通了电话，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可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吴虞并没有听见电话里头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孙连城这表情，他就隐隐觉得不好。
孙连城手里握着电话，一直听着电话里头的人把话说完了，等到对方都把电话挂了，他还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僵住。
隔着半米的距离吴虞都听见电话里头传来忙音了，吴虞看孙连城的状态不对，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弟弟出事了，早上上班的时候被人发现猝死在工位上。”孙连城像是丢了魂一样的，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吴虞赶紧通知下边的人，带队出发往清远科技软件公司出发。
“死者叫孙连杰，是副局的亲弟弟，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就是昨晚连夜加班，今天早上被发现猝死在工位上，大家做事都利索一点。”
吴虞带队过来的时候算是来的早的可此时正值上班早高峰，路上多少耽搁了一些时间，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最近的警署带走了。
孙连杰的工位上也被拉上了警戒线，同部门的同事都被按例带走问话。
“尸体有看过了吗？算正常死亡还是？”吴虞问最先一批到的警署同志。
警署的同志回答说道：“报案人说的是猝死，可我们看过尸体，身上虽然没有外伤，不过脸色发青发紫，具体情况还需要法医解剖。”
吴虞点了点头就让对方先去忙了。
现场正在进行痕迹勘验，吴虞踱步进到公司的会议室，这里正在进行口述笔录。
吴虞随意挑了两个人听了听，说法都是昨天晚上是孙连杰一个人加班，赶着修复一款软件的漏洞，其实原本也并不着急，只是孙连杰今天请假和朋友约好了外出游玩度假，所以自动请求加班修复漏洞。
当问到孙连杰平时的身体素质情况的时候，其中一个同事告知两个星期前公司刚刚帮大家免费体检，孙连杰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子本身也不会有什么大病。
正常来说，年轻人熬一个晚上不睡觉，对现在的人来说都挺稀松平常的。
这家公司的摄像头很齐全，从进门到公司的各个角落，除了厕所之外，根本没有死角，这对钱华来说倒是挺省事的，他当即调取了昨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视频时常一共有八个小时，从昨天凌晨开始到今天早上第一个闯进案发现场人结束，期间除了一个送外卖出现在监控里之外，除了孙连杰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视频居然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这让钱华有点失望，白瞎了这家公司这么多的摄像头。
吴虞找到钱华的时候，钱华正在看监控录像。
“有什么收获？”吴虞问道。
钱华摇了摇头说道：“基本没有，这应该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猝死。”
“不可能。”吴虞当即就反驳了钱华，别说是他已经察觉到徐丽要对孙连城周边的人下手，就算不是这样，一个身体没什么大毛病的正常小伙子一个晚上没睡就意外猝死，这也不太符合常理。
“你再把出事前后的监控再看一遍，仔细的看一遍，任何人都有嫌疑。”吴虞强调说道。
“任何人。”钱华嘀咕了一声说道：“这八个小时的视频，一共就出现了一个送外卖的，哪来的任何人。”
“就算是送外卖的也别给我放过。”吴虞再强调了一遍。
痕迹证物组的人搜查了一个多小时，孙连杰的工位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也找不出其他形迹可疑的物证来，他们组的人找就没打算搜下去了，打心里就认为普通的意外猝死。
收队之后小陈就打算把警戒线给拆了，没什么东西可查了，
吴虞伸手将小陈拦着了，“先别拆。”
“吴队，可是这都没什么可查的了。”小陈说道。
“再等等法医的结果，你们先收队回去，我在这再查看看。”吴虞说道。
收了队之后，吴虞就一直留在软件公司，附近警署的同志王斌一直陪同着。
“吴队，咱们都在这软件公司里转悠一上午了，你到底是想查些什么？”王斌是一脸的为难说道：“我虽然是小地方的片警，不过每天也都挺忙的。”
“要不你别跟着我了，回去先忙吧，我一个人查就行了。”吴虞倒也不在乎，一个人查反而清净，毕竟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用起来也不习惯。
王斌倒也不是抱怨在这浪费时间，他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来，吴虞屡破大案，每隔一段时间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他，吴虞的本事和手段王斌是佩服的。
这次他上边的领导派他跟着吴虞协助调查，一方面是出个人手帮忙，另外一个方面也是给自己一个学习的机会。
王斌自然是不肯放过，只不过是跟着吴虞在这转悠了一上午，连查什么从何查起都不知道，他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吴虞什么都不肯说他才抱怨了这一句。
吴虞他想查的是这个案子和徐丽之间的联系，可是目前所有的情况都让他没有一点思路。
吃中午饭的时候，软件公司一般都集体叫餐，平日里因为孙连杰比较喜欢研究吃的，所以叫餐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身上。
如今他早上刚刚出事，中午这一顿不知道是怎么的，大家竟然不约而同的都不叫餐了，要不就是三五成群出去吃饭，要不干脆就饿着不吃了。
午休的时间原本气氛都比较轻松愉悦，可没想到今天的气氛一时间很是凝重。
吴虞看得出来，孙连杰平时跟大家的关系也都不错，在这些人的嘴里，吴虞听到的孙连杰是一个挺积极向上的年轻小伙子。
孙连杰是软件公司的程序员，跟他同类型的程序员公司一共有五个，其中三个被公司派出去公干了，还有一个工位就在孙连杰的旁边。
因为大家都同属技术活，并不存在竞争关系，孙连杰平时的生活就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接触的人并不多，基本上不存在与人结仇的情况发生。
一整天了吴虞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等到公司的员工集体下班之后，吴虞打发了王斌就自己就先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心里头一直琢磨着，难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这个事情就是意外。
下了班之后吴虞照往常一样到医院给倪悦读报纸，趁着没人的时候还跟倪悦说了说今天发生的案子。
离开的时候吴虞掐着末班车的点上了公交，眼看着公交车即将到站了，大老远吴虞就透过玻璃窗户看见公交站边上站着一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孙连城，此时孙连城已经换了一身的便服，右手臂上戴着一块白布，头低低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吴虞知道孙连城的家根本就不在这一头，他这是特地过来等自己的。
等公交车靠站之后，也没等公交车停稳，吴虞就抢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孙连城跟前。
孙连城一抬头看见吴虞，抓住吴虞的肩头哑着嗓子说道：“我弟弟不是猝死，那是徐丽的报复，真跟你说的一样，她报复我来了。”
一开始吴虞也抱着同样的信念去查，可是这一天下来吴虞不但什么都没有收获，反而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先入为主了。
他此时不敢回应孙连城，他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了，可看孙连城此时的精神状态，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亲弟弟刚刚去世，无论是情绪还是精神方面都受到了影响。
“她一定是来给刘天宝复仇，她一定认为是我害了刘天宝，害了他们一家。”
吴虞劝慰孙连城说道“刘天宝是你亲自逮捕的，也是你在法官面前提起公诉的，你应该比谁都认定刘天宝罪行，你怎么能说出是你害了刘天宝，害了他们一家这种说法，孙连杰的案子我会继续跟进的，我看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回去休息几天吧。”
孙连城双眉紧锁，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话，最终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吴虞觉得现场孙连城这个状态，说不出什么理性的话来，说与不说都一样，伸手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孙连城家的地址就把他先送回家去了。
第二天各部门针对孙连杰的案子进行汇总，无论是痕迹检验科还是侦查科统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过劳意外猝死。
终于到了法医说话了，刘晓莉将尸检报告往桌面上一拍说道：“死者为重金属铬慢性中毒。”
这一句话像是给在座的众人扇了一巴掌似的，把所有人都给打醒了。
听到刘晓莉的话吴虞就感觉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之前所有的想法终于有了依托，这个他原本就不打算要放弃的案子，终于可以继续往下查了。
“尸体身上没有开放性的创伤，短时间内死者皮肤呈现轻度溃烂，呼吸道粘膜损伤，肾脏功能损伤衰竭，应该是在最近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少量吞服了重金属铬，熬夜加班催发了肾脏功能的衰竭导致意外猝死。”
“这么说来，这还是一起谋杀案？并且是预谋已久，每天定量让死者吞服重金属铬了？”小陈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刘晓莉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工作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
“各位可都听见了，大家根据刘法医提到的这两点，重新调查。”
说完吴虞就让大家都散了，他向来是注重时效的人，散会之后拉上小陈立刻要往孙连杰住处去。
既然是较长一段时间存在吞服重金属的可能，那就得从孙连杰平时的生活习惯开始查，并且连带他平时可能会接触到什么人，事无巨细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