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 断崖
老十三2020-03-31 09:525,327

  像这样的庞然大物本就少见,肉质怎么样,我是没怎么尝出来味道,但也算涨了见识,原以为呆子切开鱼肚是为了给我们长长见识,但我和唐飞都没意识到这个行为会让我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提不起任何的食欲,甚至难以面对各自的面庞,那种恶心的感觉能让人吐尽胆汁,最后趴在地上,慢慢缓过神来,一点点开始接纳这件事。

  这原本就是件危险的事,从我们下地的那一瞬间就该清楚,只是太过于真实的情况发生时,我们还是显得手足无措。

  这鱼的脂肪层很肉,白花花的一层被切开,我还没有任何的感觉,渐渐地血水流出,鱼腥味充斥鼻孔,我也还能接受,但是当呆子的刀子忽然停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原本窄窄的刀边上露出黑色的丝线般的东西来,我以为是鱼肚上贴着的那一层黑膜,是鱼正常的结构,但它一丝丝从刀刃上滑落下来时,我知道,那不是黑色的膜,而是丝线一类的东西。

  呆子将刀缓缓的抽出,唐飞上前用手一点点地将鱼肚掰开,大量的黑色丝线滑落出来,阵阵的恶臭味也随之而来,这大家伙吃了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吗?鱼胃已经被刀子切开一条口子,跟着半个脑袋掉出来,唐飞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站着。呆子叹了口气,上前在鱼胃里一阵扒拉,一具完整的尸体就这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甚至连衣物都还在,只是破碎不堪,裹着胃酸,无法分辨。

  我原本还在纠结鱼到底有胃还是没有胃,可这样的景象顿时让我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个人我认识。不是用脸认出她,而是用衣服,那是件军大衣,整个队伍里穿军大衣的人就这么一个。

  何苗,这个词让我头皮发麻,葬身鱼腹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意外。唐飞缓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不敢上前去碰何苗的尸体,躲在呆子身后,一声不吭,而呆子而是不断地在水边清洗着自己的刀,这或许是他心爱的东西吧,心爱到比一具尸体还要重要,对,是一具尸体,而不能再称为同伴,我想呆子会是这样的想法。

  我并不是个聒噪的人,也不是个胆子小的人,面对这样的景象,我只能看着,然后胃里一阵翻腾之后,将所有的鱼肉都吐了出来,喉咙里满是胃酸,裹着眼泪,狼狈地全吐出来,坐在地上,大脑空白。

  打破沉默的人是呆子,他如我想的一样,将何苗的尸体摆到最角落的位置,而后将整条鱼的鱼皮剥下来,再将肉一点点分解开,鱼的骨架放在尸体边上,之后用水不断清洗鱼皮,裹在自己身上,最后才清洗鱼肉,生火,跟着烤。

  焦味传出来,我想呆子也出神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认为呆子不是人,而是一个冷血的动物,眼里只有食物,或者从目的上来说,他只是要活着,其余的都不重要,最后我觉得一阵恐慌,开始认为我和唐飞死了之后,呆子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也肢解掉,而后留着肉慢慢吃,最后成功从地下走出去。

  至于骨架,或许会在地下的某个阴暗角落里长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原本就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很快,我从这样极端的负面情绪里清醒过来,无论是直觉还是认知都告诉我,呆子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身处在这样的封闭环境里,人的思维容易走向极端罢了,这算是自我安慰,就像那些自闭的人一样,我们的世界里有他们,但是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自己,这种孤独感真的不是我们能体会的。

  以前我认为只有长大才是孤独的,独孤的连偏旁部首也没有,但现在,我体会到了孤独的感觉,自我封闭,然后开始自我摧毁。

  我使劲地摇晃自己的脑袋,试图将这些凌乱的想法抛开,要正视这件事,因为我们没有葬身鱼腹的原因是自身足够强大,加上运气足够好,否则这偌大的鱼肚里也有我们的位置,别人看见了同样的震惊,到最后同样的选择无视,没有任何的办法补救,这是事实,我们除了接受,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呆子不知道烤焦了多少块鱼肉,像是种变向的报复,焦味让我喉咙更加难受,最终,我拦下了他,为他鱼皮裹在身上有什么用,试图转移开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呆子起初是不怎么回应我的,直到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种极端的负面情绪里。

  “说啊,这鱼皮有什么用?”我有些急切了。

  呆子看着我,手里的鱼还在烤着,我以为他要开口说话,但其实没有,最后都是我的臆测。照呆子的想法,我们还得再下水,鱼皮裹在身上或许可以保暖,或许可以让他游得更加顺畅,或许可以解气,总之,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而不是为了好玩。

  唐飞凑过来,坐在火堆边上,看着焦掉的鱼块整齐的码放着,他使劲地拿起一块,鱼肉瞬间垮掉,他捏成团,而后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咽,眼泪鼻涕什么的也不管了,最后呛到吐出来,又重新吃,重复好几遍之后他才停下来,嘴边上满是黑色的焦物,咧着嘴,哭着对我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并不想知道。

  接着是我们了。

  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如我最惊恐最畏惧的画面一样,我们终究难逃这命运。

  大概一两个小时后,火堆渐渐地要熄灭了,为数不多的几块碳还在做最后的坚持,温暖褪去,寒意涌上来,直到打哆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眼前已经黑了,我捂着脸,不再怕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低着头,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何苗的样子来。她或许是个骄傲的人。

  唐飞拍我的肩膀时,我整个人跟着一颤。

  “要走了。”

  我莫名地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但很快意识到是呆子要带我们下水了。

  还有没有大鱼,没人知道,但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唐飞将手电光对着我的脸,大概是看出来我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极力的想让我开心点,说:“这鱼长得可真丑!”

  鱼头就不不远处,连同骨架一起。

  “以前就听说,那些不见天日的东西一般都长得丑,俗称见光死,大概是反正黑漆嘛唔的谁也看不清我,就随便长长啦,是吧?”

  我压根笑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唐飞大概也体会到了,拉着我到水边。

  地面的水洞已经很大了,洞口的泥土裹着岩栎不断往水里掉,原本两三米,到现在大概已经五六米了,呆子大胆地坐在水边上,脚在水里泡着,手在锁紧鱼皮,看样子是真打算下去了。

  我原本想问些什么,比如下面通到哪里,生还的几率有多大,或者问水下缺氧之类的困惑,两三分钟我们不出水面都得死,但我没能问出口,这原本就是赌博,如果知道了结局,还能是赌博吗,谁心里也没底,包括呆子,这些问题实在有些多余。

  我和唐飞学着呆子的模样坐到水边,身上遮盖的衣物原本就不多,冷的问题几乎不用考虑,即便考虑也是无济于事。正想着,呆子下了水,转一圈又回来洞口,抹掉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下去,转一圈再上来,之后对着我们点头,大概意思是没问题,至于是什么没问题,我并不清楚。

  唐飞学着呆子的样子下水,浑身都有些颤,我也跟着下水,浑身顿时僵了,才想起下水前该活动下手脚,免得到时候抽筋了,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这才明白呆子不断的下潜,又上来,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就是活动了,同时也能清楚水下的情况,适应一下环境,不得不说,呆子确实算是个行家里手,看着没什么意义的动作,实际上都是有价值的。

  我和唐飞照着做,确认身体能施展开了,这才打算下潜,但我能看出唐飞的窘迫,他身上有伤,面对这样刺骨的水,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

  呆子让唐飞夹在中间,这样有个照应,但呆子并没有吭声,这让我觉得气氛异常的凝重,平时他不说话倒还好,现在这样了他还是不说话,要知道,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能我感性了点,但死前矫情倒也正常。

  下水之后,呆子以很快的速度潜下去,我和唐飞压根跟不上,唐飞原本夹在中间,转眼就变成了三层,唐飞成了中间那一层,而我则是最上面的一层。

  勉强在水里睁开眼睛,渐渐地去感知周围,黑暗让我迷失了方向,好在三个人相隔不远,否则水随意一冲,我们就散了。我抓着唐飞的衣服角,他抓着呆子的鱼皮,三个人就这么往前游。

  很快地,我就支撑不住了,腹部炸开的感觉实在让人觉得难受,我猛地往上,连带着三个人一起,他们也是跟我一样往上,最后砰的一下撞在岩壁上,我才知道地下河的水位并不算太高,这跟昼夜有关,跟季节有关,跟月亮也有关,原本清晰的概念变得模糊,我压根没能力去想别的东西。

  头撞上岩壁的同时,我的鼻子出水,大口呼吸,不断有水花呛进喉咙,三个人就这么飘着,任凭着水流将我们带到更低的地势,起初我还想挣扎,但渐渐地力不从心,低处就低处吧,水往地处流,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呆子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反而极力的配合水流,我们也照做。

  我知道呆子选择的时间是地下河水位较低的时间段,但我逐渐感觉到水位在上升,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时即便水中央有任何一块石头撞上我们,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速度越来越快的后遗症是我们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周围一片黑,前面时候有断崖之类的地方?

  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地下河断层的现象很多,水可以轻松的进入,但人或者石头会被抛出来,看着水流进缝隙里,别以为这样人会没事,高处跌落带来的损伤会是致命的,水多快,人也多块,石头也一样,只是人没有石头那么坚硬,撞击的后果会是死亡。

  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如愿跌落在了石滩上,好在高度不足以致命,呆子稳稳地站着,我跟唐飞摔成了一团,脸上,胳膊上,腿上全是伤口,大概是岩石尖划出来的口子,在水里不觉得疼,出来才知道钻心的感觉。

  等我们面前用泥土止住流血之后,这才开始关心起来自己的处境。周围依旧黑得不像样,好在手电没坏,依旧发着微光,这是个不大的平台,四处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缝隙里挤着泥沙,边缘满是青苔,不是长在上面的那种,而是从水里剥离出来,撒在平台上的而已。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们待的地方是高处,而大鱼出现在那里,显然它往下会搁浅在平台上,之后死掉,但它没有,它应该是上面游下来的,那么何苗也该是从上面跌落的才对,也就是说我们走的缝隙其实并不是条平坦的路,而是往下的。

  所以我们即便是继续走,依旧会是往下的趋势,而不是朝地面,这让我感到绝望,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或许就有问题。

  我正怀疑着,担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地缝我们是下不去的,再往上的难度很大,而且再一次被冲下来的概率也大,再跌落两次,我跟唐飞都得交代在这里,这滋味不好受,绝望这个词浮现在我脑海。都说山穷水尽,那眼下算什么呢?

  呆子并不在意这些,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第一时间就站稳了身体,没有跌落,这姑且可以说成是个人的身体素质好,而且提前准备好了应对突发的状况,但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方仍旧不慌张就有点奇怪了,他反而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预先就打算这么做,到地方了也不急着想办法,而是坐下来休息,从鱼皮上刮出两块鱼油来给我们吃,也不说话。

  入口的油腻感可想而知,好在很快进了肚子,身体跟着暖和了一些。

  再生火是不太可能的事,我们只能开着手电,三个人发呆。

  唐飞像极了一只野兽,在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愣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处理最后一道口子,有些深,血肉都模糊了,我一直担心他伤口感染的事,但目前来看还没有任何的迹象。

  “嘿,我没事,你怎么样?”唐飞找话聊,“咱们也真是命大,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死!”

  “运气罢了。”

  唐飞不依,“要我说是咱小哥会带路,要换了别人,下水我都不敢,别说还这么玩一遭了。”

  “你什么时候……?”我的话说了一半,转而看向一旁坐着的呆子,意思是唐飞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看重呆子了?取外号的时候就属唐飞闹得凶,各种戏谑,现在眼里满是敬佩,我虽说也敬佩,但那感觉不同,我是认为呆子稳重,本事大,唐飞就有点盲目崇拜的苗头了。

  唐飞明白的意思,只笑笑说:“咱们早该是半截入土的人,能活到现在,全靠运气,你觉得运气能这么照顾咱们,嘿,懂了吧?”

  我当时没明白唐飞的意思,以为他只是一味的崇拜呆子,没想到这话里面有深意,是在说呆子安排了这一切,有怀疑的味道,不过想起这些,已经是好多年以后的事儿了。

  止住唐飞的流血情况,我总算松了口气,拿着手电朝周围照,是时候关心自己的处境了,先前只是扫了一眼,虽说也知道了情况,但确认完全的成分更多,现在则是确认处境,或者说是找寻出路,一直被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光是食物这一条就能要命。先前有鱼肉,这会儿有鱼皮上的油脂块,再往后可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大概呆子也是这个意思,走在我前面,围着平台转了一圈,花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就清楚了。这就像是瀑布下的一个磨盘,圆圆的样子,只不过周围抵在岩石上,倒不是个整体,也就是说出路可能会有,但我反而担心起它会掉下去,好在它足够大,我的疑虑很快打消。

  呆子转了一圈,跟我转了一圈,得到的结论截然不同,我是思考问题,虽然没结果,但豁然开朗,他却是愁眉不展,不断在岩壁上悄悄打打,用他的小匕首,敲了一圈下来,最后还有些丧气,我不明所以,问他怎么回事,他压根不理,我心说呆子就是呆子,而且还是个哑巴掉的呆子,长着嘴巴只会吃,不会说话的。

  仔细一想,呆子这一路说的话,确实太少,要不是他真切的在我身旁站着,我都快怀疑自己产生错觉,压根没这个人存在了。

  正想着,呆子又拿着匕首起了声,在岩壁上摸摸索索,我没了兴趣看,坐下来休息,可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工夫,呆子那里就出了情况。

继续阅读:12章 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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