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赶到现场已经是下午三点。
整个杨记珠宝店没有遭受丝毫破坏,不仅展柜没事,就连收银台也没事。对方的意图实在有些摸不清,既然是公然抢劫行为,为什么只拿走了金银首饰,收银台却没有动?难道是忘记了?
这怎么可能?
从现场无丝毫乱象来看,劫匪在抢劫过程中处于极为镇静的状态,一一打开展柜拿走值钱的东西,再从容离开。再看看店内剩下的这名唯一的店员,没有丝毫惊恐,也没有丝毫受伤,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好心的劫匪?
赵前将矛头直指蒲秀。
“名字。”赵前冷着脸,他将事情猜了个十之八九,不过现在他需要慢慢的引导。
“蒲秀。”
“在店里多长时间了?”
“一年零……几个月吧。”
“平时在店里,你负责什么工作?”
蒲秀下意识的看了看店长,“主要做……做销售,珠宝销售。”
“今天中午,你在店里干什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们都吃饭去了,留我一个人看店。”
“是这样吗?”赵前转脸看着女店长,后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劫匪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他们不像是普通的劫匪,装成客人上门的,我还给他们泡了茶。”
“然后呢?”
“然后?我去里面拿茶叶,接着他们嫌茶叶少了,让我添,我又去拿茶叶,后来跟进来一个人,把我制住了。”
“怎么制住了?”
“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不要动,我当时就知道坏了,不过店里的报警器不在里面,在外面,我也没办法。”
“他们拿走了东西?”赵前自问自答,“是,他们拿走了东西,钥匙在你身上?”
“你是问展柜的钥匙?”蒲秀顿了顿,“不在我身上,当时落在柜台后了,估计被他们看到了。”
“他们之中有你们认识的人吗?”
“算不上认识,有个叫吴越的人,来过一两次,不过都是只看不买。”
“你的意思是他们提前踩好了点了?”
“应该是,我们中午只有一个人看店,店里也没个保安什么的,估计是看准了这点才下的手。”
赵前接着问:“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
“没有。”
“你能分辨他们的口音吗?”
“恩……有两个山东口音,一个好像是北方的?”
“你怎么知道是山东口音,而不是别的地方?”
“我有亲戚是山东的,听着熟悉,应该不会错。”
“你们收银台的流水一天有多少?”
“你是问收支吗?”蒲秀想了想,“好的时候有几万,不好的时候大概是只有些零钱。”
“行,我知道了。”
赵前终止问话,将店里的监控调取了,带回警局进行查看,事实情况跟蒲秀描述的几乎没有差别。不过末尾的一部分监控让赵前有些不解。
疑点一是其中一名劫匪在进入员工休息室后,并没有对蒲秀采取捆绑的方式,而是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小时,两个人才一起出来,看情况,蒲秀并没有被人拿刀架着。
疑点二是蒲秀跟着劫匪出了门,后又镇定的走回了店里。她是心理素质好,还是说跟劫匪有着一些……
赵前没有继续想下去,不过整个监控中蒲秀的举动实在让人有些可疑,但好在五名劫匪中有三名的正脸可疑看清,技术人员很快将其肖像在电脑上绘制而出,并发下通缉令。
很快线索就被找到,薛超、黄源相继落网,仍然在逃的还有吴越以及另外两名劫匪。不过让赵前感到意外的是,薛超和黄源并不愿意供出同伙,更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的家境并不算贫寒,完全没必要去抢劫,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薛超、黄源落网后,赵前一直在进行追捕工作,可这其余的三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赵前使用什么手段,就是毫无音讯。最终,连带着杨记珠宝店的蒲秀也跟着消失了。
不仅是电话打不通,就连人也不见了。
赵前直接将蒲秀列为了劫匪之一,但追捕工作却是毫无进展,直到一起绑架案的发生。
警方指挥中心接到报警,C市吴东区有人被绑架,警方已经将犯人团团围住,但绑匪宁死不肯释放人质。
这件案子,赵前原本是并不在意的,有别的人在负责侦办,但这位绑匪却让赵前不得不站出来。
绑匪不是别人,正是杨记珠宝案在逃的要犯吴越!
赵前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是一片混乱。
一个浅浅的河滩上,一辆桑塔纳轿车停着,四门齐开。吴越拿着一把利刃抵在一名男子脖颈间,正叫嚣着。武警大队的廖警官已经部署了足够的警力,连狙击手也已经就位,只等一声令下,将犯人当初击毙。
赵前制止了廖警官的指令,将吴越保了下来。
他愿意上前当说客。
廖警官看着当时还很年轻的赵前,满脸的不相信,但谈判的工作还是有必要进行的,最后也点头同意。
赵前将一身警服脱下来,枪也卸了,光着膀子走到河滩上。
刚走了两三步,吴越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你站住,再走一步,我就动手了!”
赵前急忙招手,“别,你别紧张,我过来是想跟你谈谈。”
“谈个屁!你让他们都走开,给我的车加油!”
“加油?”赵前皱着眉,停下了脚步,“你的车是没油了?”
“知道还问?”吴越手里的刀子又紧了几分,被挟持的人脖子上已经有了些许血迹,看样子是已经割破了皮肤。
“你千万别激动,油,我给你!你别乱来!”
“好,好!”
赵前转身向后走,一方面让人去拿油,一方面也在商量对策。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赵前预想的方向发展。
吴越在拿到汽油之后,并没有灌入汽车,反而是将它浇在了车子上,放火给点燃了。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赵前想要放弃游说的时候,吴越转进了车里,企图跟被劫持者同归于尽。
最终,赵前将人救了下来,可自己也被捅了一刀,进了医院。
吴越因为各项罪名锒铛入狱。
整个劫匪团伙一下子三人到案,只剩下最后两名。
这一查就是8年,依旧杳无音讯。
赵前的心思从卷宗里收起,再看眼前的案子,死者正是当年的劫匪。
看来当年那件案子还没有结束,有人回来复仇了?
可是张丽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如果这案子跟8年前的案子有关,等于说凶手就是当年的劫匪之一?吴越,或者是另外两个没露脸的?”肖望问。
赵前的手不停的敲着桌子,“这个张丽呢?难道是当年那个蒲秀?”
“长相一样?改名换姓了?”李赣问道:“可年龄不大一样吧?照你们说的这个蒲秀,到现在年龄至少也该是30左右的妇人,可张丽仅仅20岁。”
“也许有些人就是不显老?”肖望说。
赵前将目光对着秦法医,“老秦,你怎么看?”
“张丽的骨龄和外貌符合,都是20左右,不可能是你们口中的蒲秀。”
“这么说,张丽又成了这案子的疑点了?”
“也许她跟那些人有关系?”
“你是指何穗?”赵前第一时间想到了他认为最大嫌疑的人,“也可能是张开?”
“何穗现在年龄在40左右,不太可能,倒是这个张开……。”
“还有吴越,他应该也出狱了。”
“你的意思是漏网的两个人里面有张开?”
李赣摆手,“没这个意思,只是胡乱推测罢了。”
“那就先查查这个吴越,看他出狱后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还在C市,最近的动向又是怎么样的!”
“这个好查,我到监狱那边一问不就知道了?”
赵前点头,“行,你负责去查,我得再去查查薛超的事。”
“他那个还有什么好查的?”肖望问。
“你上次拿回来的人字梯,正在查呢。”
“上面有东西?”
“物证科的人说有些指纹,还有血迹,还在查。”
“好事儿啊!”肖望憨笑着,“看来是拿对了!这多亏了李……”
“好了,散会吧。”
赵前起身出了会议室,脑子里想的全是8年前的案子。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办案的时候确实疏漏较多,处理的得也过于粗糙了些,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些悔意。也怪自己当初刚入警队不久,办案不够严谨细致。
肖望坐在位置上,愣了许久,看着李赣,“这……赵队这几天……”
“没事。”
李赣笑着,接着说:“今天这顿酒,你接着请吧?”
“行!”肖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算一天,我请!”
刘萍看着两人,“什么有一天算一天?肖望请喝酒?”
“对啊,你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刘萍站起身,“哪家馆子?”
“随你挑啊。”李赣笑着。
肖望苦着一张脸,“你们这是要把我吃穷的节奏啊!”
老秦在边上笑,“算我一个?”
“老秦,你也跟着起哄嘛!”
“我没起哄啊,你说这顿酒,你请啊?”
肖望耷拉着脸,“行行行,一起,都去,都去。”
几个人笑作一团,簇拥着肖望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