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里面弹琴的人,难道是先走了?”白洛翻了个白眼,虽说该做的礼数不会少,但只要是对着慕容宇,态度实在是好不起来。
而且她最讨厌人留着这样的络腮胡,看着像流浪汉似的。倒也不是歧视流浪汉,明明他一身锦衣华服,却浑身上下充斥着地痞气质,油腔滑调的,一看就没安好心的那种,很难让人对他有什么好感。
“刚才弹琴的人,不就站在你面前吗?”慕容宇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你?”白洛惊讶地大张着嘴巴。
“不信你过来亲眼瞧瞧!”慕容宇说着,就拉着她的右手腕,拖着她进了殿门,顺便还丢下一句,让锦怡在这儿候着。锦怡人微言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应承了一声,乖乖等在门口。
玉芙殿里,虽然打扫得干净,但家具样式以及成色一看就知道是老旧的,果真是多年无人居住的。
慕容宇拉着她走进正殿之后,白洛就甩开他的手,“王爷,我的脚无碍,自己能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无声笑着,在前面引路到了一把长琴前。
待他坐上琴凳之后,抬手,拨弦才是真正叫白洛吃惊的时候。
这人虽然讨厌,但长了一双修若梅枝,骨节分明,甚是好看的手,更关键的是,她意识到刚才真是他弹的琴。而且这一回,他把同样的曲子,弹得稍微欢快了些,没有刚才那么忧伤了。
片刻功夫,他已经弹完了,双手轻抚琴面,抬头望着白洛,一挑眉梢,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等着她说点什么。
白洛抿了抿唇,心里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琴艺至少在她这个外行看来确实不错,可又不想说什么夸奖的话,见他似乎自鸣得意的样子,就想狠狠打击一番。
“王爷皇亲贵胄,从小修习各门技艺,会这些玩意儿自然没什么稀奇。我们这样的山野小民孤陋寡闻,不知王爷的本事,还请不要见怪。”她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慕容宇望着她,出奇地没有立马回嘴,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才缓缓道,“其实本王幼时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也没学什么正经东西。这首曲也是成年之后才专门去学的,也只会这么一首,意不意外?”
白洛这才想起了之前听说过关于老穆王爷的传闻,老穆王爷与王妃同时过世,似乎是一场意外,那时的慕容宇是多大呢?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那时的他经历了些什么呢?
只是一瞬间,她将心神拉扯了回来,这种时候有心情去同情别人的遭遇吗?
“确实意外,不过也算不错了,我以前学过另外一种乐器,大概有几首拿手的曲子,很久不练,怕是都忘了。看王爷这么娴熟,平日里有这种雅致多练练琴,也是好的,免得把心思放到别处去,徒给人增添麻烦得好。”白洛继续讽刺道。
慕容宇也不生气,挪了挪身子,将宽大的琴凳让出一半,示意她过来坐,“那你来试试。”
“我可不会弹琴!”白洛摆手。
她所说的乐器,是前世里读书时候在社团里学过几年吉他,虽然都算是弹拨乐器,可长琴的琴弦要比吉他多多了,这她可驾驭不了。
“本王教你。”慕容宇招了招手,又催促道,“光天化日,你还怕我吃了你?”
“就只会一首曲的人,也好意思做人老师?”白洛忍不住怼了一句,可身子还是移了过来。其实她骨子里是喜欢这样的乐器,也想试试看的,哪怕只是随意拨两下。
虽然她不懂,但放在宫廷中的一把长琴,这绝对不是凡品,哪怕就当是长长见识也好。
人是讨厌,可琴是无辜的嘛。
她坐到了慕容宇的身侧,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可慕容宇下一刻就起身,站到她身后,从后面抬起她的手臂,顺势托起她的手腕。
白洛刚要抽手,就听他说道,“虽然本王只会一首曲,可基本功却很扎实,你要不要学?”
他说话时,呼吸的热气喷到她脸颊上,撞到耳畔,有些痒。
“那,那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有必要这样吗?”她的声调语气,无意识地放软了许多,在慕容宇听起来像是撒娇似的。
“当然有必要,这样才学得快。”慕容宇一边说着,一边伸开手掌,从她手掌底下轻触到掌心,伸展至手指,像是要教她指法的起势,可是因为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本能地心跳加快。
她原本也不是被异性轻轻碰了就会马上害羞地脸红,心脏狂跳的人,可是慕容宇的手指动作实在是让她有一种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感觉,莫名的紧张起来,连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还是不必了。穷人家连琴都买不起,学了也没地方练。”白洛慌乱地抽回手,站起身来。
慕容宇本来贴在她身后俯低了身子站着,她这么忽然起身,他也来不及收,刚跟着站直,就被她一头撞上他的下巴。
他是没怎么样,可白洛倒是疼得忍不住直摸自己的天灵盖,“你干嘛凑这么近?有病啊!”
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把慕容宇逗笑了,伸手替她揉着头顶。
他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揉着。
这样的动作,分明就是亲密的人才会有的专属。白洛更来气了,觉得一开始这人就是在戏耍自己。她也是犯了神经,竟然会跟着他进了殿里,还浪费时间,跟他废这么多的话。
她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生气了?”他追了出来,拦在大殿门口,不让她走。
“劳驾王爷让一让!”她瞪着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
“本王向你赔礼道歉,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慕容宇表情认真地说道。
白洛警惕地盯着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生怕这空旷的殿内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什么危险,这人怎么有点怪怪的,不像是之前那个趾高气昂,奸诈狡猾的小穆王爷了。
他从白洛脸上的神情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解释道,“你觉得这里不舒服,我们换个地方也行,不在宫中也可以。原本以为一个人清净清净会舒服些,看来我还是不想一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似乎划过一丝落寞,实在让人起疑。
“你真的是慕容宇?”白洛见他自称都换了,干脆也直截了当地反问着。
“嗯,我是!”慕容宇回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十二年前的今日,我父王母妃过世,确切地说是被人害了。而他们的儿子,至今也未能亲手替他们手刃仇人。”
白洛的表情严肃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人再怎么无良,也该不会拿自己至亲来开玩笑。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今天应该就是他父母的忌日了,难怪他一个人躲到偏远的宫殿里弹琴。看来他们在这里相遇,确实是巧合,倒是她多疑了。
慕容宇似乎跟自己是同年的,那十二年前,他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早就记事了……
对于过去的事情,白洛这个外人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虽然她跟慕容宇算不上是朋友,还很讨厌他,几次打交道的经过都很不愉快,但今日,看在他父母的份上,她姑且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八岁的孩子,一直记在心上的仇恨,应该是一场血腥的梦魇吧。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你现在可是王爷,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沉溺在过去的阴影之中吧。”
“呵呵。”慕容宇勾起唇角,“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白洛一挑眉,拉长了脸,“喂!你这人真不识好歹!别以为是王爷,人人就得顺着你,巴结你,说好听的话。我是不会安慰人,至少我说的是真心话……”
“好,那你就说个真心话,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慕容宇打断了她的话,往前逼近了一步。
白洛被他迫得只能后退两步,“至少你现在这样确实很让人讨厌!”
“那怎么样才不叫你讨厌呢?”他再往前追了三步,伸出双手,把她卡在琴桌边。
再躲,她就只能从琴上面爬到另外一边去了。
“起码你得仪容整齐吧,年纪轻轻的就不要蓄须,看着怪吓人的,像钟馗一样。”白洛说着,左右躲闪,寻机会从他怀里逃出去。
“钟馗是谁?”慕容宇反问道。
“呃……一个样子很丑很凶……”白洛一边想着怎么跟他解释,一边把身子往外挤,“但是很厉害的大叔,是一个传说故事里的人物。”
“这么说来,蓄须也有威风的一面,至少能让你怕。”慕容宇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
白洛趁机躲到一旁去了,跟他拉开了距离,堆着笑,“王爷高兴就好。”
“那你过来。”他招了招手,跟唤小动物似的。
“过来可以,说话归说话,别靠这么近行不行?不知道的人,路过万一多看一眼,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白洛忍不住嘟囔道。
“原来你也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慕容宇揶揄道。
“我这是替王爷你着想啊!”白洛随口回道。
“这么替本王着想,那不如就做本王的王妃吧!”他趁白洛不备,一把捉住她的右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