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再抬头时，却见苏臻好端端地躺在那里。
她皱起眉头，到底是自己出现幻觉，还是这地方有些问题。虽然她隐隐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可是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当她想努力将苏臻的身子抬起来，先搬到屋里去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昏昏沉沉的。
“师父……”虽然她的意识依旧负隅顽抗，但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便倒在苏臻旁边。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先听见有人正在倒水，接着落入眼帘的就是苏臻的侧脸。
他正在床边，用一个药盅往瓷碗里倒着什么。
白洛又惊又喜，坐起身来，“师父！你醒了？你没事了吗？你身上的毒呢？”
苏臻把药倒好之后，端着碗，一口喝下，表情却忽然扭曲了，似乎很不忍受这药味似的，然后才扭头看着她，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白洛！这下我真的是被害死了！”
白洛不解，赶紧下床，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胳膊，“师父，你还有哪儿不舒服？是毒发作了吗？”
苏臻望着她，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白洛微微敛眸，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不对……你，你是南风？”
她原本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问，没想到苏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到床榻边上，“拜你所赐，我现在跟苏臻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了！我居然有了人类的身体！”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在看一件新鲜玩具似的，不断翻转着。
“等等！你是说……你们融合？你们……”白洛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量太大，让她头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过，这随身空间，只能进入跟你任务相关的人，你还记得吧？”苏臻恢复了严肃的脸，转头看向她。
白洛有些想不起来，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说的，只知道她确实给了杨天财一把秘钥，可以让杨天财也自由出入随身空间。这个是因为她跟杨天财有任务关系的链接？
见白洛一脸迷茫的表情，苏臻叹了口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你这么个……你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进这空间里来？你要救人，在外面救不行吗？”
说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跟白洛的距离近了一些，“还是说，你对我有别的想法？”
明明是苏臻的脸，但说话方式跟轻浮的神情，却是南风惯用的口吻。
最难受的应该是白洛吧。
“如果说当初随机选中你的任务对象是我，你会怎么样？或者说一开始，并没有绑定任何任务对象的话，你会选我吗？”苏臻步步紧逼。
白洛连连后退，她脸颊烫得厉害，“你不要用我师父的脸跟我说这种无可能的话，我不想你亵渎他在我心目的形象。”
他勾起一侧唇角，哼笑了一声，“白洛，这世间已经没有原来的苏臻了，你心目中的那个师父，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人类意义中的死亡。因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从理论上讲，只是拥有苏臻肉体跟他全部记忆的我——一个真实的南风！”
白洛心中一惊，再退时，脚被床边的矮凳一绊，差点整个人都摔倒了。
南风伸手一勾，将她搂住，抱在了怀里。
“你师父喜欢你。我读过他所有的记忆，他对你的感情就是普通男子倾慕一个女子的那种……”
白洛抬起手来，捂住了他的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莫名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四面八方地涌来，将她淹没，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南风粗暴地拉开她的手，“为什么不听？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什么师徒情谊，他就是喜欢你，才愿意默默为你做那些事情，即使知道你已经嫁人了，却还在一边暗挫挫地喜欢着你。”
白洛奋力挣扎着，她不想听这些，只是觉得她心目中跟苏臻的那种关系，本来可以很美好的，却被南风这么肆意地破坏了。她宁愿不相信他的话，可是却无法不信。
南风继续说道，“我真是不懂，这就是你所谓珍惜的人类的感情，当初我还以为你真的对杨天财矢志不渝，可结果不是一样对苏臻也……”
“我没有！我对师父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许你再侮辱我们！”白洛带着哭腔，带着愤怒，对着长着苏臻脸的南风吼道。
看见她这副模样，南风心中也有些不忍，才松开了她的手，伸手替她擦拭着眼泪。
白洛别过头去，躲开了他的手。
“你为了救他，不惜冒着让系统崩溃的风险，到随身空间里来，本不就是打算用我身体里复制的他的记忆，来替他解毒吗？”南风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也许是我误会了，你对他也许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白洛也稳定了情绪，这才问起原由。
“说起来，也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我在这个空间里，一直吸取能量，但其实根本没有人类的实体。不管是你以前看到的南瓜模样，还是之前那个南风的样子，都不是真正的人。当初提取了苏臻的数据之后，我有些好奇，所以并没有删除数据记录，反而利用空间的漏洞，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样子。”
南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拥有了实体之后，本来只是想体验体验，就像之前那漫长的时间中，随便一次玩乐而已。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带着他闯了进来。系统扫描出了两个一样的数据，自动修复了。我是这个空间的管理者，拥有最高的圈钱，所以与我重复的部分，就被删除了。可以这么说，你师父在进入这个空间的一瞬间，其实已经死了。”
白洛听到最后一句话，再也忍耐不下去，大哭了起来。
“是我害死他的……”
南风没料到白洛竟然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彻底崩溃了，只好想办法劝她，“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师父我升级了一个更高的版本，我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到外面的现实世界中去。你有什么需要呢，我也可以帮你，当然是以人类的身份，解决手段呢也用人类的普通手段。不过这样，我已经是一个最优化的版本了，有我这样的师父，你不应该高兴吗？”
白洛红着眼睛，抽泣着，“你不是说你跟他的数据已经分开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我要苏臻回来！我要我师父回来！”
南风沉下脸来，努力装扮出苏臻平时的表情，“小傻瓜，为师不是一直都在吗？”
那神情果然很像，可是一想到刚才南风的解释，白洛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我还有更惨的事情，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南风见劝不住她，也放弃了。
白洛这时才意识到，她不能让自己情绪崩溃地太彻底，一边努力控制呼吸，一边自己用手背抹掉眼泪，“说吧，还有什么更惨的事。”
“庄园系统崩溃了，暂时用不了。我现在也迭代不回原来的版本，被困在这个人类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会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说着，南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做任务做到这份上，我也真的是够了。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可是我们现在还在随身空间里啊。”白洛努力平静着，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对，你的随身空间，只剩下现在这个存取物品，改变外观的作用了。其它功能全部被冻结。”南风抬手帮她把脸颊边上一点湿润抹掉。
“我种的那些东西都拿不出来了？”
“对，那些区域被封锁起来了。取不出来，连我也没办法。”说话间，南风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巨响的肠鸣声，“你看，我居然也会肚子饿。都是你害的。”
他没好气地瞪了白洛一眼，白洛反而笑了出来。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是不是有病？”说着，南风去捉她的手，要给她诊脉。
白洛才想起来，“那我师父中的毒呢？你刚才喝药是……解毒了吗？”
“别提了，我只是在融合身体的阶段有些不太适应而已，那些毒素早就被系统清除了。系统会以健康标准，排除所有异类，我刚才只是肚子饿，随便从仓库里面捡了一些可以吃的东西煮一煮，将就将就而已！”南风一脸的生无可恋。
白洛又不禁笑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如果绕过弯子来，也能算是苏臻其实还活着，毕竟他的记忆还在。
就像她自己，也不过是一段前世的记忆，占据了一个新的身体而已。
“这里仓库里我记得是有囤一些食物的，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白洛起身，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虽然南风的话，有些部分她还是接受不了，可是毕竟他还在。也许南风说得对，如果当初到这个世界来，她最先遇到的人，是苏臻，那结果可能真的会不一样。
但现在这样也很好，他只是她的师父，而她也只是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