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现在是三更半夜，我们这个时候出去，不会引人怀疑，放心吧。”南风信誓旦旦地说着。
白洛摇了摇头，对他这种过于乐观的态度，表示无语。
他把白洛仅存在空间仓库里一些不多的粮食全都吃光了，吃完了之后才说自己有点撑，又要喝消食的茶汤，简直就是个巨婴。
要不是看在他第一回为人的份上，白洛实在是懒得伺候。
所以当白洛一时大意听信了南风的话，从随身空间里出来时，他们俩出现在那茅屋的中央，只听到几步之遥的床榻上，阿鬼正抱着一床薄被哼哼唧唧地说梦话。
白洛没好气地望向南风，那眼神的意思是，我真是信你的邪，还说外面没人，这么大活人躺在这儿！
南风耸了耸肩，指了指门口，示意白洛先出去再说。
他们俩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从茅屋里出去之后，就看见月光下的人影，坐在屋前。
“没事，他睡着了，赶紧走。”南风贴在白洛耳畔，轻声说道。
白洛也看见莫玉初似乎是撑着一只胳膊没动，像是坐着打盹，准备跟南风从旁边绕出去时，裙裾却不小心勾到篱笆边堆放的木柴。
只是一些轻微的声响，莫玉初顿时睁开眼睛，回头望了过来。
在他眼里，看到的是白洛跟苏臻两个人正要离开。
而莫玉初脸上却流露出见到鬼的表情，惊讶之余，还带着一丝恐惧。
“你们是人是鬼？”
南风轻轻一笑，顺手就把他那只常年拿在手中的折扇抽了出来，“子猷，没想到你有怕的一天。其实你的毒，我早就已经解了，还有你在我徒弟身上种下的红鹤，我顺手也解了。”
白洛忍不住抬头望着他的侧脸，只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的人到底是南风还是苏臻。
不过他提到说莫玉初下毒的事情，还给自己也下了什么东西？她忍不住望向莫玉初，目光里带着几分敌视。
只听南风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还能做到怎样的程度，才一直隐忍不发，没想到你连一个傻不拉叽的丫头，都不放过，她只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已。可致幻的红鹤，四个时辰不解，可使人疯癫而亡。你还真够狠的。”
虽然白洛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但是等一下，傻不拉叽的丫头，是在说自己？
她忍不住回头又瞪了一眼南风，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细声说道，“要装我师父也装得像一些！我师父才不会这样说我！”
“师父早就跟你说了，医毒不分家，是你自己非不信，要争什么天下第一用毒之人。今日我便可以送你两字……”他顿了一顿，“无聊！”
白洛见莫玉初脸色越发的不好了，扯了扯南风的袖子，提醒道，“行了，别说了吧。别逼得狗急跳墙。”
趁着莫玉初气急败坏时，白洛赶紧拉着南风就钻进旁边的林子里，沿着小路一直走着。
“我们先想办法去官道上，从这里再到北境，估计要绕远路了。要是莫玉初追了上来也是麻烦，没想到师父竟然有这么变态的一个师兄，难怪……”白洛没说完后半句。
难怪那个时候，苏臻担心芥芽之毒流入大余之后，被其利用，宁可自己忍住，拖着身体赶回尚阳来找自己帮忙，也不去找经验跟医理都远胜于自己的那位同门。
尽管白洛自诩为理科生，总认为只要道理说得通的事情，自己都可以接受。
思考问题之前，也都是经常以最理智的方式来解决。
可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系列操作，而导致真正的苏臻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心里就像有一块愈合不了的伤口，永远的痛。
“别慌，咱们走水路就是了，从这里往西，几里之外就是巴川，横渡大余东西，最长的一段支流列河。我们可以直上穆州，然后取道陆行，不用两天，就能到那个什么镇。”南风说着，抓了抓头。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到名字，急得干瞪眼，“人类的记忆还真是不好用。”
白洛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让自己努力习惯。
接下来的几天，白洛担负起照顾南风的责任。
他虽然有着正常人的所有记忆，先掌握基本日常生活的能力，可是大部分时候像个婴儿一样，什么都想去试试看。最让白洛不爽的还是，他顶着苏臻的一张脸，四处撩妹。
就比如他们已经上了小船。
艄公带着年轻的女儿一起，南风就坐在船头跟那姑娘聊天。
虽然白洛不清楚南风真正属于哪个时代的人，但他的知识库绝对比自己还要丰富，再加上拥有苏臻的记忆，套用这个时代的说法方式，再配合他自己那个逗比的灵魂，把年轻女孩儿逗得咯咯直笑，那还不是家常便饭。
白洛坐在船舱里，懒得听他们在外面聊些什么，只是二人窃窃私语之余，不时夹杂着清脆的笑声。
苏臻从来不会那样笑。
这样一想，她心头像是梗着一根刺。
入夜之后，他们就找最近的码头上岸，去附近村镇中寄宿一夜，天明再继续租船出发。按照南风的地图，这条路线确实很快。
三日后，他们坐马车赶往露白城的时候，还未曾碰到杨天财他们的车队。算起来，白洛在路上总共不过花了五六日的时间，而很有可能杨天财他们才刚刚入了北境。
到了露白城之后，已经是傍晚，白洛根据家书上的内容，先去找了公爹杨致武。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杨致武现在住在城西。
城西一处矮院的民宅之内，杨致武躺在床上直哼哼。
这地方破落得连大门都关不上，屋里的景象，在院子门口一眼就能瞧个清楚。周围的院墙也矮得随便什么人轻松一垮就能翻进来。
没想到杨致武被人安置在这里，白洛不禁皱起眉头来，杨天财明明已经在露白县城中安置了宅院，为什么杨致武还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简直比合家村里最破的小屋都不如，她跟南风对视了一眼，先进屋里去看看。
一股子血腥味迎面而来，南风先走到木板床边替杨致武诊脉查探了一会儿，“要不然你先出去回避一下。”
白洛瞟了一眼，意识到杨致武的伤势在双腿，南风是要脱下他裤子仔细检查。
她点了点头，“我出去问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之前替他们指路的是本地县衙夜巡的衙差，见白洛又从里面出来，“杨老太爷身子还好吗？要不要小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我师父就是大夫……想请问一下，之前我家相公在城中已经备下了宅院，请人将我公爹暂时安置在这里，为何他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白洛说着，很懂规矩地从袖子里取出一锭碎银子来递了过去。
“这个使不得，使不得！不瞒大娘子你说，原先杨老太爷确实是被送往城南府邸，在那边养伤的，只不过前几日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过来，说杨老太爷欠了他们银两不还，把那屋里的家具全都搬走了，杨将军临走前安排的那几个仆役也被打伤，后来他们更是把人都扔到了大门外的街上。唉，那些人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把将军府都给烧了。”
那衙差说着，见白洛一脸疑惑，才补充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大人不管，而是他管不得。那些都是十里外的恣意楼来的人，那地方在北齐与咱们大余的边境地带，属于两不管的区域，他们两边都交过重税，所以可以自由出入两国境内，但是只做赌场生意，放些高利贷。所以官府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他们这样打伤人，还烧房子，也任由他们如此胡作非为吗？”白洛叹了口气。
“据说杨老太爷欠了人家三千两白银，五百两黄金，就连我们大人想替杨老太爷说句好话，都有心无力。再加上……”衙差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生怕黑暗里会有窥视的眼睛似的。
“你别怕，再过几天，将军就回来了。有什么事，他会做主。”白洛安抚着那衙差。
“这件事，小人也只是听说……恣意楼东家十分有钱，而且似乎跟京中高官有些联系，豢养了一群打手，个个武功高强。谁要是敢在恣意楼生事，或是欠钱不还，天王老子都救不了。”说完，那衙差自己吓得不行，赶紧捂住了嘴，仿佛泄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白洛轻声道谢，这才觉得有些晕。
三千两银子，五百两黄金，这怕是达官显贵家中一年的花销了，当然贪官污吏就另计了。自打杨天财立下军功以来，虽然也受过几次封赏，他送回家里来的银两统共不过一千两白银而已，还有一些值钱的物件，折算成现银也不会超过四千两。
结果这杨老爹出门逍遥一趟，就把全部家当败个精光。
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高利贷的利滚利，滚雪球堆起来的成分在，可他干出来的这些事，实在是让白洛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