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看出怡心的心思,便对黄韵说道,“你安排两个小厮跟她一起,不许帮忙,只能监工。”
黄韵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怡心彻底无话可说,只差瘫倒在地上了。
安排完下人的事情,厨房里的饭食也刚好端了出来。
“先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我再替你……”白洛本来是想说替他换药,一想到他外袍底下还是囚衣,净身的步骤肯定也是少不了的,不知为何自己先脸红起来了。
杨天财听她说话,便一直盯着她,发现她表情细微变化,也跟着抿起唇角,嗯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意外遇劫一回,换来夫人回心转意,倒也值了。
有白洛在身边,杨天财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饭,还准备再添时,白洛把他拦住了,“你饿太久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了。”杨天财只好转向汤碗,白洛又拦了下来,“说了你多少次了,刚吃完饭,不宜马上饮汤。饭前喝汤才是正确的顺序。你要喜欢这个汤,明天早上还能再喝一回。”
杨天财听她念叨着,反倒笑了。
可笑着笑着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白洛也发现他表情的变化,追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杨天财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起在牢里有人送饭来,饭菜都没有毒,倒是汤里被加了立刻见效的毒药,而且银针都试不出来。”
白洛也拧起眉头,“看来我推测倒是真的,真凶确实是针对你下手,而且也熟知了你平日里的习惯,先吃饭菜后喝汤,这样还可以让送饭的人先走而不引起怀疑。”
杨天财见她也开始思虑这些问题,才反劝道,“这也说明我确实做了不少事,才遭人恨。你放心好了,如今我已不是捕快,等身上伤好了,便去军营里报道。等我一走,家里也安全些。”
“他们敢来,我倒要见识见识!”白洛莫名起了怒意。
一想到岚儿大牛,还有连累杨天财入狱的何玲,杀害他们的,真的是七星帮的余孽?这个说辞,其实只是白洛故意扯出来,并无真凭实据,只不过是因为顾县令的升迁在望触动了郡守霍大人的根本利益,所以才能容得她能小题大做,捕风捉影。
实则细想一下,七星帮被剿,向朝廷请兵的是顾县令,增派人手的是英王。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就算是要报仇,也该找对人,而不是找杨天财这样一个小小的捕快,虽然他是参与在一线执行的人,但当日的行动,他根本没机会到七星帮的老巢就被自己拖累地回了家。后来虽然是寻到了贼赃,可那时七星帮自己已经是树倒猢狲散,杨天财他们去也没抓到多少人。
而且一起去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后来领功的也不是他。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怡心还收了黑钱,专门用以诬陷杨天财,这种行为看起来像是私仇。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他,恨到要用这种复杂的方式置他于死地?白洛陷入了沉思。
“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杨天财伸手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白洛这才回神,脸颊微微一烫,“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动手吗?我顶多,顶多帮你准备热水,换洗的干净衣裳……再多,就上个药,别的你想都不用想!”
她故意这么说,杨天财明白这语气虽然不怎么情愿似的,但表情却已经松下了防备。
两人去了内屋,杨天财倒是大大方方地除下衣裳,白洛看见他身上的伤,触目惊心,眉头紧锁。有些地方已经黏连在衣裳布料上,粘在一处。
“你别动了!粗手粗脚了,伤口要再裂开了!”白洛见他一点都不顾着自己的伤,忙叫着让他停下来。
苏臻虽然人没有再过来,但派人送来了上好的外伤药,他说自己有些事,这两天没办法赶回来。这些药已经足够了。
白洛小心翼翼地用药水把布料跟皮肤伤处黏连的地方浸湿,然后一点一点剪开布料。
杨天财扭头看见她专心的模样,心中一动,“让你担心了。我真是没用。”
“嘘,别说话!你呀,就是太有用了,才遭人嫉妒,屡被暗算。拜托你以后长点心,别再傻里傻气的!”白洛一副母亲教育儿子的口吻,让杨天财忍不住轻轻笑了。
“你就喜欢说我傻,傻就傻吧。傻人有傻福,有你这个好媳妇,此生而已足矣。”才说着,白洛的动作大了一些,扯痛了他的伤口,“嘶……”
“疼了?”白洛略为愧疚,“那我轻点。”
“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只是喜欢你紧张的样子。”杨天财微微笑着。
“你这傻子!”白洛随口嗔道,却发现不由自主的一句话,倒应了他刚才说的。自己确实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说他傻,可并不是带歧视的意思,反而有一种想要好好照顾他的感觉。
其实,她应该更早之前就相信他,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一再推开他。
白洛鼻端一酸,想起了很多很多,努力忍住眼泪不滚出来,轻声对他说道,“对不起。”
“嗯?”杨天财没反应过来。
“我应该更信任你一些,要不是我的失控,我们家里也许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岚儿也不会……”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还是拼命地从眼眶里往外逃。
“洛儿!这不怪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杨天财看到她落泪时,被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他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地用拇指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
“好洛儿,你哭得我心里揪。不哭了,好吗?”
白洛难得听话地点着头,用力地呼吸,调节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忍泪,眼眶越发的红了。
见她如此克制自己,却让杨天财心中更加不忍,干脆改口,“你若是难受,那就哭吧,大哭一场,也许好受点。”
白洛反倒笑出来,“我不是爱哭的人。”她转头用帕子擦了擦脸,才回来重新帮他处理着伤口。
其实,他的伤势多是正面,集中在躯干上,要是自己也可以处理的,但他见到白洛,便有一种想要依赖她的心思,由着她照顾自己。只是望着她专心致志地处理每一处伤口,那表情认真地仿佛给自己治伤是这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这已经让他忘却所有的伤痛。
“洛儿,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
正在上药的白洛,喃喃道,“Flag不要立这么早。”
“你说什么?”杨天财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你话说得不要太满。你马上还要去投军,心里要记得家里有人等着就行,别的也不用想太多,杂念太多反而不好。男人嘛,有些伤痕,说明你有过成长。”白洛这时虽还是红着眼睛,但说话语气已经平静了不少。
杨天财忍不住动情,侧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洗漱完就好好休息吧,这几天肯定都没睡好。”白洛起身,脸颊染上一抹霞色。
“我要你陪我。”杨天财偶尔耍起小性子来,倒叫白洛没了脾气。
她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才留了下来。
二人同床,分被。
杨天财几次想要凑过来,都被白洛轻轻推开,“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这点皮外伤不碍事。”
男人在床上都会变成无赖吗?白洛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还吃着药呢,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那个。”白洛低声说着。
“药?”杨天财想起来了,虽然有些遗憾,不过白洛心里还牵挂着未来,他也知足了,只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白洛感觉到忽然伸过来的东西,忍不住瞪向杨天财。
“我知道,不能那个,但是想你得紧,就在这儿待一会儿,绝不乱动。”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白洛轻叹了一口气,只好由着他了。
翌日清晨,鸡啼过第一声,连朝阳都不曾露面,天边只有一抹鱼肚白时,霜花巷里又出了一桩命案。
邹家的院子彻底在街坊口中变成了凶宅,只不过这回捕快赶过来,查验了一番之后,认定丫鬟怡心是自己上吊而亡,与别人无尤。
另外一个院子住的两个小厮可是吓得不轻。
发现怡心断气的是习惯早起的郑英,他路过怡心住的屋时,瞧见窗前的影子,以为怡心也起来了,就招呼了一声,结果无人应,那影子也一动不动的。他觉得古怪,便上前敲门,可那门根本没拴,一敲自己就开了。
开门之后的景象,把他吓得可够呛。
待消息传到乾里巷时,白洛刚刚起床,杨天财还在睡着呢。
黄韵把话传到之后,白洛赶过去时,只是跟捕快循例交代了一下自己前一天的安排,将两个小厮接了回来。半道上还遇到了小邹公子,他本来是打算回来跟他们家商量一下是否续租的事情,结果就听说了最近接连二三发生的惨事,也是叫苦不迭。
小邹公子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谈续租,主动提出把剩下两月的租金退还给白洛。
白洛却没要。因为他们家里的事,连累霜花巷整条街名声都不太好,她也很是无奈。
“听说苏大夫最近也在尚阳城,我叔父生前最得意的弟子,我反倒只闻其名,却没怎么见过面。”小邹公子岔开了话题,免得勾起白洛伤心事。
“哦,他昨天出城了,有些事情,你找他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顺便想拜访一下,如果他这两天回来的话,麻烦替我转告一声。我就住在云来客栈,三日后才会返回故里。”小邹公子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