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跟在顾晏后面,还没走到厨房,就闻到一阵香味儿。
过里一会儿,穿过院门,才看到忙忙碌碌的人不时在院子里穿梭着。有的人在院里井边洗菜,有的人在运送,厨房里面菜板被菜刀剁地咚咚直响,还有油锅里下菜的呲啦爆声,以及铁铲有节奏的翻炒。
“你今天请了多少人?”白洛忍不住问道。
“只有你……们一家。”顾晏如实回答。
“那你们厨房这架势,感觉要做满汉全席了呀!”白洛感慨着,“这么多也吃不完呐!”
“小傻瓜,还有一院子的仆役,吃不完有他们呢。”顾晏弯着眼睛。
“哦,我倒忘了。”白洛一拍脑门。
“要不要参观一下?”顾晏一指那边厨房大门。
他有这意思,白洛就知道,估计肯定又有玄机。
跟着他进去之后,果然这厨房格局完全是按现代理念来的,灶台跟准备区域完全分隔开,而且用火的地方预留的空间也足够,通风效果好,人员不密集,在准备区切菜装盘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这些厨子各司其职,低头专心做着自己的事,偶有抬头看见他们进来的,也是点头行礼示意。
看了一圈,白洛便不忍心打扰,从里面退了出来。
“你这里的厨子,感觉都挺专业的。”
“嗯,君子远庖厨,我从来都不认同这句话。在厨房里的工作也是很神圣的,在我这儿做事,不仅可以拿到高薪,而且我会给予绝对的尊重。厨房里的事,没有小事,若做事的人以卑微的心在做菜,那做出来的东西又能好吃到哪儿去。”
顾晏侃侃而谈。
白洛望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职业无贵贱,这句话是现代理念,但却并没有真正融入到现代人的观念中,更何况眼下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了。虽然顾晏的改革只是局部性,且也可以理解为有一种的目的性,不过还是值得肯定的。他提供了工作机会,也提供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再给对方足够的尊重。这样一来,员工自然对他这个老板也很看好,如何不会卖力工作?
他能年纪轻轻就担当起顾家当家这个位置,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专注于吃喝玩乐的普通公子。
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市集上,他一下子把自己卖的葡萄全都买下来,那时,白洛还真以为他只是个馋嘴的好奇鬼。
“你笑什么?”见白洛忽然抿唇偷笑,顾晏追问缘由。
“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去对你的一点误解。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了,也是你深藏不露。”白洛解释着。
“这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顾晏微微笑了,心情不错。
他们出了厨房之后,又一路再往回走,权当散步。
正走着,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过来,看似有事,直奔顾晏而来。
他停下脚步,等着小厮过来,凑上前附耳低声汇报了什么。
听完之后,顾晏脸色不太好,“人到哪儿了?”
“已经到门口了。”小厮有些忐忑地回道。
“谁让你们把人引到这儿来的?”顾晏冲口而出,虽然后半句他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突然提高的声音,让白洛有些意外,很少见他动这么大的脾气。
“是出什么事了吗?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反正你这院子这么大,也不用招呼了。一会儿我们玩完了,自己就走了。”白洛说道。
“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生意上的客人,远道而来,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安排,底下人乱搞事。你先去跟孩子们再玩会儿,一会儿吃饭有人会来接你们。你不能背着我偷偷溜走,我去去就来。”顾晏生怕她走了似的,千叮万嘱着,然后又放不下突然而至的客人,只好转身先跟小厮一起去了前院。
另外有领路的人过来带着白洛继续向前。
白洛回头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道,这家伙也不容易啊,堪比掌管几千人饭碗的公司大老板了。
“所以他才有偶尔任性贪玩的时候呀,也算是劳逸结合了。”想起刚才他在秋千上的举动,白洛忍不住笑了。
白洛回去时,黄韵正在跟下人打听自己的下落。
她看见白洛过来时,才道,“好,不用了,你去忙吧。”
白洛几步迎了过去,黄韵当头就责怪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一个人走开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这丫鬟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白洛这个做主子的留。
白洛笑了笑,卖乖地扯着她的袖子,“好黄韵,别生气,我刚才也是听说饭快好了,先去厨房看了看。一会儿你们玩得肚子饿了,我可以让他们多加几个菜呀。再说了,这里是我朋友的地方,我跟他一起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朋友?看来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黄韵推掉了她的手,气鼓鼓地走到一边了。
白洛赶紧跟上,讨好地说道,“顾晏这个人有时候是有些怪怪的,不过他……”她本来还想替顾晏说几句好话,见黄韵脸色更沉了,便赶紧改口,“对对对!是我疏忽大意了,就算是友人,也该保持距离!我一时不察,还总觉得是我老家那种乡下地方,民风开放,男女相处不那么拘谨。以后我会注意!我向你保证!”
说着,她举起右手掌,只差立誓了。
黄韵翻了个白眼,“你是主子,我是丫鬟,我又能说什么呢。”
“什么话,主子丫鬟那不过是诓外人的说辞罢了。我几时当你是丫鬟,你可是我的好帮手,还是恩人……”白洛见她语气软了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赶紧趁热打铁。
“别别别,那都是奴婢该做的,本分而已,我可不敢当!”黄韵继续说着。
白洛哭笑不得了,“你非要跟我分这么清的话,那,那我只有过年的时候给你多封一份大红包,来点实惠的了。”
“算你识相。”黄韵故意这么说着,其实她也不是生白洛的气,只是担心白洛太容易相信别人,所以才有些着急。她也很喜欢在白洛身边,这种像姐妹似的相处方式。
“没问题!我这人最识相了,只要你不生气,什么都好说。”白洛伸手挽住黄韵的胳膊,跟她一起过去召集玩疯了的孩子们。
有下人带着他们去做整理,还有备着更换的新衣裳。
“小公子跟小姐们的衣裳,内衫怕是都湿了,这里的衣裳都是新做的,还请选了合身的换上,以免着了风寒。”丫鬟恭恭敬敬地说着。
“这些都是你们家公子叫准备的?”白洛问完,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正是。让奴婢们伺候小公子跟小姐们更衣吧。”几个丫鬟过来了。
“不用了,让他们自己选了,自己去换就行。”白洛摆了摆手,又对丫鬟们道谢。
几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似的,才低头道,“有什么吩咐,再叫奴婢们就是。”
“他倒是挺细心的。”白洛看了看桌上,好几个不同尺寸的男女童装,还有女子的衣裙。
“这不该是居心叵测吗?思虑得如此周全,说明是蓄谋已久。”黄韵在旁边补充道。
“你呀,他说句话,让人出去成衣铺里买几件衣服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情。看看,你这衣襟上的泥,不如也挑一件吧。反正顾家有钱,咱们也不用跟他客气!”白洛笑嘻嘻地说道,还摸了摸衣料,“这料子很好呢。”
黄韵哼了一声,随手就取了一件鹅黄色的,拿进去换了。
前院里,顾晏接待了客人,所幸对方也是极痛快的人,直奔主题,聊了正事之后,也不多耽搁,立马就要走。
按常理,顾晏本该留客,即使是说句客套话,但他今日就是不想让别人来打扰,便吩咐了下人备车把人送走。对方爽快地拒绝了,“不必了,此番出行本就是掩人耳目,坐你顾家的车,倒不方便。在下自己有车,公子也不必相送。下次咱们京城再见。”
顾晏一脸微笑,起身只将客人送到厅口,便折了回来。
待人走了之后,他才收敛笑容,恢复了冷脸。
“顾天!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我嘱咐过,不叫人打扰的时候,就绝对不要再放任何人来打扰我!任何人!”他重重地咬着最后三个字。
顾天见主子这般模样,赶紧吓得跪到在地,“是!是!小人知错了,只不过叶先生是公子您自己说的贵客,所以小人想着……”
“你想?我几时需要轮到你来替我想?看来,你最近的筋是松得太厉害了,谁是当家做主的人,都快忘干净了吧!”顾晏冷冷一笑,伸手一招,外面又进来两个人。
“把他带下去,二十家法,每一下都要见血!不许轻纵!”
“遵命!”
顾天惨白了脸,被两人架着拖了出去,还不忘带着哭腔喊道,“多谢公子!”
“带远些执行,若是扰到我院里的客人,连你们也罚!”顾晏忽然追到门口,补充了一句。
那两人赶紧应道,“小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