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洛带着杨思绣跟黄韵一起逛街。
这怕是他们搬到京城来,第一次出来逛逛。
杨文昭知道她们要出门时,无比的羡慕,但无奈自己得去听学上课,还有无数文章等着自己。
“用心念书,我们回来时给你带点京城特色的点心!”白洛安抚着他。
“好!那我要九记的莲心酥,上回顾叔叔来拜访时就带了那种点心,听说还是从宫里传的配方,特别好吃!”杨文昭脱口而出。
杨思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吃吃吃!”
杨文昭一脸委屈,“这几年我已经很是戒口了,吃几块点心算什么!”
白洛应道,“好,我记下了,到时候给你带回去,你安心去学堂吧。”
待她们上了马车之后,白洛才问,“文昭说的顾叔叔是?”
杨思绣跟黄韵对视了一眼,“就是尚阳顾家的顾公子啊,前段时间,他来拜访爷爷,说是来京城走一趟生意。”
黄韵点了点头,跟着皱起眉头,“我记得顾晏确实来过,还跟老太爷相谈甚欢,连白媚……”她说到一半,不由得忽然停下来,只是觉得这段记忆似乎有些模糊,明明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可是具体的内容却好像是自己刚看过的一个故事,只记住被描述的结果,却想不起其中的细节。
“白媚怎么了?”白洛继续问道。
“她也出来招待,拿自己当女主人似的,使唤下人在府里设宴,充排场。”黄韵轻哼了一声,无不鄙视。
杨思绣忍了许久,才好奇地问道,“你们谁都没说,那位姨夫人,她到底去哪儿,爷爷之前不是说要纳她为妾吗?怎么又变成娶尚阳余氏的女儿?”
白洛不善撒谎,正想着如何回答,就听黄韵说道。
“她回老家了,跟老太爷闹掰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杨思绣哦了一声,只好改了话题,“咱们今天去哪儿逛啊?”
“去安庆坊,店铺最多的那条街。”
入秋以来,京城中还不见凉意,人们的衣饰比起炎夏,也不过是纱衣换成罩衣而已。
京城里流行轻盈的款式,多见阔袖宽摆的衣裳,走在路上裙裾翻飞,倒也是一道风景线。
白洛望着窗外宽阔的街道,不由得有些出神。
入了西市之后,没多久就看到街市上热闹的景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色行人穿梭在市集上。两边的商铺卖着南来北往的货物,有些把摊子都支到了铺子门口,伸出一截来。
不过因为街道够宽敞,倒也不显得凌乱,反而让人觉得这里的景象更加繁华。
不愧是京城,连市集都如此大气。
他们的马车一路行驶着,本是一路畅通,可是忽然只听前面马匹惊叫了一声,是车夫急急勒住了缰绳,扯得马儿疼得嘶鸣起来。
连带着车厢也跟着晃了一晃。
黄韵扶着杨思绣,正准备问白洛是否有事。
只见她正襟端坐,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胡泰是从尚阳府里带过来的老人,惯是知道主人的脾气,赶紧解释着,“有人突然冲出来了,惊着夫人了,都是小人的不是。”
本来进了市集里,马车行进速度就不快,还有人突然冲到马蹄底下来,这就不是车夫的问题。
不过胡泰没有张口骂人,也没有推卸责任,倒让白洛很满意。
只是马车外忽然就听见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引来了一众围观的人。
那险些被撞的是一个少年,躺在马车面前,哀嚎着,“真没天理了!走得好好的,被撞了,哎呀!疼死我了!爹啊娘啊!你们儿子活不了了!”
白洛探头从车厢里出来时,看见那少年身子底下淌了一圈红色,闻着确实有些腥味,只不过那颜色过于鲜艳了些。车夫胡泰傻眼了,忙跟白洛解释着,“夫人明鉴!小人明明勒了缰绳,连马蹄都没碰到他,怎地就伤着了?”
当初白洛挑选下人时,已经细细打听过了,这胡泰是个鳏夫,专门替人驾车,年轻时候还跑过镖,虽是壮年,但比年轻人更加有经验,而且非常细心,从未出过岔子。
她相信他的预判能力,跟对马匹的控制,而且这少年虽然吵闹着,却一点都不像是重伤之人,气息非常流畅,中气十足,喊话洪亮。
黄韵也跟着出来了,很快也看出端倪,低声对白洛道,“血迹像是从他裤袋里流出来的。”
这碰瓷的少年,道具备的倒是齐全。
白洛的马车虽然是普通制式,但在京城这种地方,能驾着马车出行的,非富即贵。白洛也不算是夸口,如今他们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大户了。这小子讹人应该不是第一回,所以她有心想给他一次教训。
在加上周围越来越的无知吃瓜群众,对着他们这马车指指点点的,不明真相听信这少年人的说辞,纷纷指责定是马车行得太快,又不看路。
白洛对着黄韵轻轻点头示意,准许她用些手段。
黄韵得了令,上前一把就将那少年抓住肩膀提了起来,她在他肩胛处的穴位稍微用力。
一瞬间,那少年怪叫了一声,从她手底下挣扎开,又能走又能跳了。
“怎么?你不是伤得不能动弹了吗?这么快,又没事了?你的腿伤好得可真快啊!”黄韵故意大声嘲讽着。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余,忽然换做哭脸,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婶!你那样掐我,我疼得跳起来也是没办法。我的腿确实被你们的车撞折了,你不想赔钱,也不能这么诬赖我!”
白洛这时,才因为他换了位置,看清了他的脸。
这少年脸上虽然抹得脏兮兮的,但五官轮廓跟模样倒长得清秀,只可惜品行太差。
她也下车了,在众人一片倒的舆论打压之下,温和地走到那少年身边,“我会些医术,你说你的腿被我的马车撞断了,那不妨让我替你看看,若是伤重,也好送你去医治。”
那少年抬头,望向白洛的脸,却是忽然一怔,跟见了鬼一样。
若说他之前跟黄韵对峙时是故意卖惨,但这回脸上的表情却是真的,他害怕白洛,怕到也忘记自己身在一个骗局之中,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因为脚底下的假血打滑,差点没站稳。
结果手脚并用的,一下扎进边上的人群里,冲了出去。
白洛眉头一皱,对黄韵说道,“快追!”
难道是认识的人?
只可惜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到底是谁,为何见到自己就跑,而且表情惊恐。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跟自己有瓜葛,又怕自己的?
黄韵已经运起轻功,越到人群头顶,蜻蜓点水一般,踩着周围围观者的肩膀追了出去。
那少年像只泥鳅一样,转来转去,绕进一条巷子里。
不过还好,京城中的格局,都是井字豆腐块,没有太复杂的小路,连巷子都是固定的一边进,一边出。
白洛回到马车上,安抚杨思绣,“没事,遇到一个碰瓷的小骗子,黄韵去追了。咱们去前面逛逛吧。”
杨思绣点了点头,虽然她有些意外,不过既然三婶跟黄韵都在,也就不用多担心。
马车靠边停了之后,刚才那些围观的人也都渐渐四散开了。
“走吧走吧,没什么看头了。”
白洛带着杨思绣沿着街边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一家如乡客栈,大开着门,还挂着一面写着酒字的锦旗。从他们这家店铺大堂里飘出的食物香气与一股醇厚的酒香混合在一起,倒是诱人。
虽然白洛平时不喝酒,但是对这种植物酿制的米酒倒很感兴趣。
再加上这客栈的名字,正是前段时间线报里提到有人看见莫玉初出没的地方。
“不如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歇歇脚,顺便等黄韵回来。”白洛提议。
杨思绣不知道她的计划,便同意了。
本来杨思绣不饿的,但走到这儿了,闻到美食美酒,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开口,正好三婶主动说进去坐坐,正合她意。
她们俩一进大门,里面的伙计很是殷勤地招呼着,将她二人带到靠窗的一处开阔位置。
“两位要点什么?”
“来几盘你们这里出名的点心,还有,再来一壶招牌的米酒。”白洛吩咐着。
“好咧,马上就来。”伙计爽利地应着,转身就去后厨下单了。
杨思绣望向窗外,看着外面街上的风景,而白洛却四下打量着大堂里的布置。
正中央的长柜台后面是两道长梯通往楼上,这家店属于客栈加小酒馆的混合经营模式。刚才她们一进门时,伙计直接带位入店里,根本也没问她们是不是要投宿,眼力见倒是不错。
白洛大概心里有数之后,等伙计回来传菜的时候,她就把莫玉初的画像拿出来给他看。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来投栈?”
“哦?让小人瞧瞧,不知这位是……”伙计接过画像,追问道。
白洛伸手递过一个碎银锭,解释道,“他是我家一个远亲,本来相约在京城见面的,只是我家临时搬家,换了地址,眼看过了约定时日,也不见他人。所以我才到处打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