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茶寮摊位上,慕容宇早就派了属下不远不近地跟着,却只看见老板娘一个人回来。
那属下黑着脸上前去询问,“人呢?”
老板娘甩他一个白眼,“人家小姑娘要去茅厕,我给她指了路,自然就回来继续做我的生意了,难不成还要一直在那儿守着她?”
那属下欲跟过去时,被老板娘伸手拦住,“那边是女子方便的地方,这位小哥怕是不方便吧。”
“让开!”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老板娘,夺路而去。
那妇人回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幸亏是刚才及时出手帮白洛逃走了,否则这些人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而一直坐在茶寮里等着人回来的慕容宇,此时正端起老板娘妹妹送过来的茶汤。
而她放下茶碗之后,又十分热情地继续给周围的侍从们分发刚盛好的茶汤。这些属下当然第一时间摆手,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他们一口水都不会喝的。
这时,老板娘回到了茶寮,故意边走边高声抱怨,“真没见过这么无礼的汉子,人家姑娘要去方便,也要跟着看,我只不过说了实话,还动手要打人似的,真是粗鄙!”
老板娘妹妹赶忙迎上去跟姐姐交换了眼神,便彼此心照。
她们俩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去招呼摊位前来的其他客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到宫中的慕容靖在乾清宫前要求见余皇时,被廖公公拦住,说皇上刚服过药正在休息,不想被打扰,劝他回去。
慕容靖给身后的岳霖一个眼神,岳霖立马制住了廖公公,慕容靖就径直进入了殿内。
外殿竟然是空无一人,连个随侍的太监都没有。
慕容靖想起之前白洛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说如今龙椅上的那个已经不是他的父皇了,还说有一种江湖秘术叫做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及声音,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当时因为慕容靖太过于震惊,并未来得及细问,而且白洛似乎也不愿多说什么,只说让他自己去查就会知晓。
虽然他曾经调查过余皇的治疗记录,但几乎找不出什么纰漏。因为之前经手治疗余皇病症的三个医术最好的太医,其中一个自己患病卧床在家,而另外一个离奇失踪,而剩下的那一人却又坚称是在一本古籍里找到替皇上解毒的方子,已经替余皇解了毒,只剩下慢慢调养便行了。
因为这古籍是宫中藏书,而且那太医给出的方子,慕容靖特地让人拿到宫外找民间的大夫看过,确也看不出问题。所以在白洛说那些话之前,慕容靖一度认为是上天的奇迹,让父皇身体逐渐恢复了。
他本来对皇位的渴望并没有那么深,一开始也只是为了兄长平反,才暗中跟废太子争斗着。登上太子之位,大部分原因是形势所迫,毕竟他也流着慕容家的血,也想为守护慕容家的江山所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样也不算有负支持、拥戴自己的那些人。
可如果一切正如白洛所说,那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内殿里传来一声沙哑的质问,“何人如此大胆?”
听上去很像自己的父皇,但又有些陌生,慕容靖不能判断,缓缓走了两步上前,想更近一些好判断看看,“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事从紧急,才没让人通报,便直接来面圣了。”
“原来是靖儿啊,如今你已是监国,对政务也早已熟悉,有什么事自己还不能判断吗?”里面的声音低沉地反问着。
慕容靖还想继续向前走,就听他继续说道,“昨夜朕偶感风寒,不太爽利,毕竟是年事已高,有些力不从心了。你若实在觉得为难,便去和上官丞相、卫尚书他们几人相商便是,不必亲自见朕,也免得过了病气于你。”
说着,他还咳嗽了几声,喘息之间似乎真的是病了。
慕容靖心中更加疑惑了,丞相上官明裕是余皇心腹,而吏部尚书卫鸿学是自己举荐上来的新臣。他随便指名了两人,却像是早就考虑周到的回复。若真是人在病中,且又不知自己突然到访,这种答复也显得太平稳了一些。
慕容靖继续说道,“并非国事,儿臣一早接到有下人禀报说是有人在陵山行凶作乱,还闯入了皇陵之中,虽然作乱者已经被击毙,余党也被抓获,但儿臣觉得这件事还是跟您汇报一声得好。毕竟母妃的冥诞就快到了,这个时节出这种事,实在不吉。”
“竟有此事?陵卫办事不利,也该好好提醒一下了。至于你母妃的冥诞,就交给你好好办吧。”对方顺着他的话回答着,语气里却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
“父皇当真让儿臣去办母妃的冥诞,这怕是不合祖制吧。儿臣不想让父皇为难。”慕容靖的态度很是恭敬。
“如今你已是太子,大余的储君,你的母妃将来也是要追封的,这点事情不必为难。尽一尽孝道,也好让满朝文武知道你是仁义之主。”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外面,慕容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已经不用进去面对面细看了,就已经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他的父皇。
他谢恩之后,出了乾清宫的殿门。
岳霖看到主子出来了,也让手下松开了廖公公,对着廖公公打个千笑道,“得罪了。”
没想到岳霖一抬头看到慕容靖铁青着脸,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赶紧跟了上来。
他们离开乾清宫之后,慕容靖安排岳霖去找御林军统领蔡和,自己则是转向了慈仁宫。
等到了太后那里,慕容靖特地让太后屏退左右,说有要事禀报。
太后望了慕容靖一眼,便看了看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嬷嬷。嬷嬷也十分识趣,立马招手让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
“若是替白氏求情,则不必再说了。她必须得死,这是为了慕容家好。”太后慢悠悠地说着。
慕容靖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孙儿请皇祖母做主,如今有人祸乱宫廷,大余江山岌岌可危!”
太后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让慕容靖慢慢说来。
慕容靖才把之前余皇中毒的事情,且废太子找人下毒的证据都交给了太后查看,并告诉自己已经试探过了,自己在余皇面前提起母妃冥诞即将到了,余皇竟然让自己去操办一下,还鼓励说不要担心违反祖制。
太后脸色也变得不好了,原先挺得笔直的后背,一下子垮了。
慕容靖的生母,并不受宠爱,生前只升到了嫔位,但因被诬陷有太医有染,才被余皇秘密处置,当时只有四岁的慕容靖就被送到了献王的母妃徐贵妃那儿与献王一同抚养。
因为这件事除了举报人跟处理人,还有就是最位高权重的几位知晓,外界都以为慕容靖的生母是得疾病暴毙,死后还得以追封为荣妃。而慕容靖那时虽然年纪小,但也已经记事,且记得有人给了自己一个东西说是送给他母亲的,还说那是礼物,他母亲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等他年纪大一点,再回想起往事,才明白,是有人假借自己之手把诬陷母亲的罪证带回了母亲的寝宫中。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献王,早慧地洞悉了慕容靖的心结,并经常开导他,才让他走出了心理阴影,要他带着对母亲的爱与愧疚,努力地好好活下去。
而也许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余皇对慕容靖一直没什么好感。虽然慕容靖确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却有一个水性杨花的生母,这恐怕是余皇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
太后忽然问道,“你是几时发现此事的?”
慕容靖被这个问题提醒了,便将自己发现太医院有太医离奇失踪的时间点告知了太后,那是他在被任命为监国之后。
其实,他发现这个余皇是假的之后,也仔细回忆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包括废太子的倒台,自己被推立为储君。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顺利了。只不过当时的他并未想到这么深的一层,其实以父皇的喜恶来说,还有其他的皇子可选,再不济还有皇孙,那些皇储的候选者都比自己在余皇心目中受待见的程度高,甚至于原本不讨喜的九弟也因为被送到宁贵妃身边,父皇爱屋及乌还经常召见他……
所以到底何时,余皇已经是假的,这一层,慕容靖这时并不打算去深究了。
他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迷恋于权位,而是他必须要依赖于这个东宫之主的位置,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在另外一面,白洛已经赶到了京郊大营外,只不过错过了大军出发的时辰。
她到的时候,整个营地几乎已经走空了,只剩下些留守的人在做些收尾的活儿。白洛二话不说,顺手牵羊了一套新兵的戎装,到了没人的地方换上之后,瞅准了有人经过的时候,假装自己手忙脚乱地从藏身的地方摔了出来,一脸惊恐地往营地外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