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就有人接着追问道,“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一群女人在一起,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安和郡主脸颊红粉菲菲的,不好意思作答,旁边有人替她开口,“也还没过定,只是两家相看,大家传得这么快,倒叫郡主害臊了,快别说了。等她礼成,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观礼。”
白洛坐得虽远,但还是不可控得能清楚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搞得好像自己很爱偷听一样。趁着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她便起身到外面随便走走,以躲开尴尬气氛。
如今的东宫一改以前奢华的风格,摆设装饰一应如了英王的脾气,多是简朴素色的布置,院子里的常青绿植也多过五色花圃。
想起英王,年纪比前太子差不多小了一轮,可性子倒是沉稳得多。
才走了没多远,白洛看到院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原来是文皓,昭月公主的事件之后,他沉寂过一段时日,但很快又振作,听说如今在礼部任职,虽说名头没有之前的官职响亮,可处理的依旧是宫廷内务,各路消息也收得最快。
所以,他在英王面前也有一席之位,很受慕容靖看重。
“多日不见,兄长清减了。”白洛主动上前招呼着。
文皓回头看见白洛,微微一笑,“你倒是气色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为兄见你亦要行礼了。”话里字面意思像是揶揄,可从他口中所出,却不带一点嘲讽,倒有几分自嘲。
白洛望见他鬓角处的几缕白丝,不由得心生感慨。
当初文皓少年得志,又考得状元,又抱得天之娇女,多少人艳羡。谁曾想,他与昭月公主的婚事,竟然会是以这样惨烈的结局收场。昭月公主之死,于坊间被传出多个不同的版本,甚至被人当传奇故事津津乐道。在那些个故事里,昭月公主自然不是什么正面形象,而连带着当年他这个轰动全城的驸马爷,也成为了笑柄,不少人还把之前文老夫人过世时的事情翻出来说,暗地里调笑。
那些闲言碎语,一般人都能听得上火,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
白洛不知道文皓这大半年来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虽然当初文老夫人过世时,文皓的态度很让白洛生气,但现在再回头看,也许彼时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难处。
她往前走了两步,望着他微带苦涩的勉强笑容,伸手给他一个拥抱。
这种现代礼节,让文皓有些意外,但他很快领会了白洛的好意,回应似的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在她耳畔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白洛想给他一点安慰,但其实他已经看开了。
两人松开手,重新拉开距离时,不禁对视一笑。
“好了,我也该进去了。你们女宾那边是不是也要准备开宴了,快去准备吧,免得失礼。如今太子虽说仁德贤名在外,我们做客在东宫,也要注意些才是。”文皓不愧是礼部侍郎,说起这宫里的规矩是一套一套的。
“知道了,这就回去了。”白洛跟文皓告别之后,折返回去时,却察觉到附近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可等她向周围望去时,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这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病重而看错了。
回到宴席之上,人群里的热闹似乎跟白洛无关。她还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尤其是男女宾客分席而坐,尤让她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
贵妇们端着酒杯,互相说着祝酒词,娴熟地扩展着自己的社交圈,而实际上无非说的都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无趣内容。到了白洛这里,也有不少人恭贺她夫君荣登侯爵,只不过言辞里却都是天恩浩荡,以白洛这种现代思维总觉得所谓恩赏其实也是他自己拿命博回来的,对皇权的那一重敬畏心就不免少了许多。
旁人跟她说不到两句,便觉得她实在无趣,又有些高傲似的,想来巴结她的也都知难而退了。
这反倒给白洛省了许多事。
太子妃纪氏高坐殿上,摆着一副和蔼的微笑,却似乎跟白洛有着同样的苦恼。宴席过半,她们俩在侧殿的廊下撞个正着。
这是上一回从宫中离开之后,白洛头一次遇见纪碧卿,愣了一下才赶紧向她行礼。
纪碧卿看清眼前人,唇角微微抽搐着,从白洛的身边绕了过去,没叫她起来,也不打算理她。
这里离宴会的正殿有一段距离,除了偶尔来更衣的女宾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白洛半蹲跪的姿势,久了也有些难受。
她正准备自行起身,却听到身后啧啧两声,“太子妃可没叫夫人起来,还请继续跪好了。”
是纪氏身边伺候的婢女,狐假虎威惯了。
按道理说,纪氏以太子妃的身份让自己在这廊下跪着,自己也只能白白领受了。可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冒犯过纪氏,所以也不会忍气吞声,平白被人欺负。
白洛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
玉环一看,柳眉一飞,上前扯住白洛的袖子,“好个没规矩的!我们娘娘让你跪着,你竟敢自己起来,还想走?这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白洛轻轻一甩袖子,就将玉环带得顺势一个趔趄趴倒在地板上,摔得咚的一声。
疼得玉环当场哇哇乱叫,一下子引来了其他地方伺候的仆役们。
纪氏也从里面净手出来了,板着脸朝玉环瞪了一眼。
玉环赶紧翻身爬起来,膝行到纪氏面前,“启禀太子妃,奴婢不过是请平远侯夫人稍等等,说您有事情要请教,她竟然推搡奴婢,还出言不逊。”
周围围观的有宫婢,还有侍卫,都是新晋提拔来东宫的人,自然都是慕容靖的心腹。
有些人看到这里,就悄悄退了出去。
而纪氏扫了一眼白洛,目光里不无狠意。
扶着纪氏的另一个年长宫婢转向白洛,“夫人莫不是以为我家娘娘如今嗓子倒了,不便言语,所以就不把我家太子妃娘娘放在眼里了?莫说你家将军如今做了平远侯,就算他是平远王,也该记得这天下是姓慕容的,不是姓杨!今日不惩处你,那日后恐怕东宫的规矩也要坏了。”
白洛环视了周围一圈,轻轻一笑,“这位姐姐,你不能听她一面之词,若是我真对太子妃不敬,也不会在东宫的宾客邀请名单之列了吧。太子妃只是嗓子不便开口,可我相信她的眼睛应该没事。”
“好个伶牙俐齿的,今日奴婢就要替我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满口胡说,目无尊卑的贱妇!”说着,她便招呼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婢一起上来,想要按住白洛。
看来,今日的事情是避不过去了。
虽然上来两个比白洛高一个头的壮宫女,可白洛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要真打起来,这里的宫女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远一些,还有一队东宫的带刀侍卫,而且这分明是纪碧卿要在自己地盘上趁机下黑手。
白洛也想不明白,她跟这位太子妃的梁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下的。
她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已经被人按住肩膀,还有人从后面踢向她的膝盖弯,强迫她跪了下来。白洛暗中告诫自己,先忍耐着,不要轻易出手,免得把事情闹大了。
“给我掌嘴!”先前说话的婢女代纪碧卿发号施令。
两个宫女卷起袖子,就准备开工了。
“这里是做什么?怎么这么热闹?”说话的人是安和郡主。
她刚好从外面进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几个宫婢一看是郡主来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纪碧卿。
不得不说,虽然纪氏如今还是东宫的女主人,但不论是在太子慕容靖面前,还是余皇、太后这些皇室最高决策人面前说话的份量都比不上这位安和郡主。
纪碧卿脸上尴尬地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让宫婢停下手里的动作。
“郡主来得正好,这位平远侯夫人对我家娘娘不恭敬,奴婢正在奉令教训教训呢。”说话的是刚才一直跟在纪碧卿身边的宫婢。
安和郡主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朝向纪碧卿道,“婶婶,怎么能叫这种粗鄙之人扫了兴致。”
“郡主说得是。那妇人确实坏了宫中规矩……”那宫婢急急插话。
安和郡主迅速白了她一眼,“本郡主说的人是你,就凭你一个侍婢身份,也敢代我婶婶对平远侯妇人出手!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你这巴掌打下去,是打的平远侯的脸,还是在打太子王叔礼贤下士的脸?”
说着,安和郡主过来亲自扶白洛起身。
纪碧卿脸色虽然不好,但也知道不好当着安和的面发作。
白洛却是最意外的,她本以为安和郡主大概只是个娇柔做作,口甜讨喜的小丫头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识大体。表面上看起来,安和郡主是来替自己解围,但实际上她是在点醒纪碧卿,又全了纪氏作为太子妃的面子,把一切罪责推到一个恶奴身上。
就连纪碧卿也不好再继续为难白洛,别说白洛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不敬的举动,就算是真的不敬,她也不能再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