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随着杨天财一起谢恩之后,与其他人一起伏低身子,恭送余皇离开。
这时,她耳边听见周围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多的是议论余皇的身子确实大不如前,老态龙钟,让大臣们担心连皇储都未定,就先传出皇帝宾天的消息。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看出余皇的健康状态很差,白洛忍不住微微蹙眉。
杨天财伸手扶她起身,重新落座时,轻声问道,“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
英王慕容靖起身,举杯高声说着祝酒词,众人应和着,遥遥敬酒。
白洛抬头望着安置在龙椅右侧的英王坐席,陷入沉思,以至于后面杨天财跟自己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注意到。
“你刚才说什么了?”
杨天财轻轻笑了笑,“没什么,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是觉得不合胃口吗?酸浆酪倒是喝了不少。”他说着,指着她面前的空杯子,又给她添满了。
他们夫妻坐在一处,杨天财把替她布菜当做乐趣。
可半天夹到她面前碟中的菜肴,她没动多少,铜杯倒是经常空了。
白洛干笑了笑,她倒不是不饿,只是一想事情时,就觉得口渴。
宫宴进行到一半,寻常的乐舞表演开始了,被杨天财提醒之后,白洛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席间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酸浆酪,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只可惜都是液体。
这个时候,人有三急。她正准备离席去更衣,立马就有宫婢十分善解人意地上前来领路。
不得不说,不愧是皇宫,连方便的地方都布置成一整座华丽宫殿。
要不是有人领路,说不定白洛自己走的话,还真会迷失方向。
她出来时,看到已经准备好了净手的水盆以及香薰,用完之后却发现刚才带路的宫婢不见了。殿中空荡荡的,白洛几步走出来,站在廊下,回忆着到底是从哪条路过来。
根据她的记忆,她沿着长廊,穿过殿门继续向前走着,但是出来之后的甬道却有些陌生,于是她调转方向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宫墙的颜色都差不多,两边的绿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刚才她也没留意一路过来看到的风景或者宫殿名,正准备找个宫人问问时,忽然听见院墙那边似乎有些细微的脚步声,声源至少离这里隔了一个宫殿,但是因为四周安静,所以她听得特别清楚。
接着便是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屏气宁神细细听着。
“皇上都已经咳血了,廖太医还让按之前的方子继续抓药,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咱们不过是个药侍,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咱们的责任。倒是管不住这张嘴,在这宫里才是最要命的。”
“是,宝哥教训的是,小弟糊涂了。”
脚步声走得更急了一些,朝着更远的方向去了。
白洛抬头努力想辨识清这附近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两个人的对话实在让她有些在意。
这时,背后的脚步声,让白洛警惕回身,便看见慕容靖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你怎么一人在此,是迷路了吗?”
“那王爷呢?”白洛往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位置,她居然都不知道。
“我出来透口气,被一帮大臣轮番敬酒,喝得急了,有些晕。”慕容靖自嘲地笑了笑,说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他说话间,又朝着白洛走近了几步,能让白洛轻易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看来他确实是喝了不少,这个时代的佳酿虽然是粮食酿造,但有些酒确实可以通过特殊工艺,提炼到纯度比较高的酒精,香醇之余也会上头。
白洛自己不胜酒力,出门时就被杨天财交代过,入宫来就别喝酒了。
但看到慕容靖这样,独自一人出来散酒气,她不禁微微蹙眉。
虽然在记忆中,过往她跟慕容靖实际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却屡屡受他恩惠,且自家夫君还在他麾下效力,有一种看到自家男人顶头上司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东宫之祸结束之后,白洛就对英王有一种敬畏之心。
以前太子慕容常为了扳倒异己,不惜动用各种力量,甚至用些下作手段来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都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而慕容靖呢,他是为了给献王平反,长久地将自己伪装在一个无害的形象之中,背地里却一直策划着如何将太子拉下马的计划。
事到如今,在白洛心目中,很难将他定义在正义之名里。
甚至盈月节那天,计划早就定好了,为了更好地实施,慕容靖说服了杨天财,将其他人全都蒙在鼓里。这件事,她怨过杨天财,但事过境迁之后,她想得更加清楚一些,杨天财只是协助者,主谋正是这位受万人称赞的英王殿下啊。
“王爷怎么一个人出来?身边也没个人跟着?”白洛还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靠在了宫墙上,失去退路。
慕容靖紧跟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几乎快要撞到白洛身上。
他伸手挡在墙上,才跟白洛保持了最后一点距离,“整天都被人跟着,有些烦了。我只是想……”
说话时,他跟白洛之间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看到今天的她,妆容精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容光焕发,光芒万丈。眉眼如画,红唇皓齿,如珠如贝。她只是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这样望着自己,就已经足以让慕容靖狂乱。
一直以来,他总是克制地在远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希望她能够平安喜乐。
但是他却没办法骗过自己,没有一刻不想得到这个女人。
就连她的呼吸,对他来说,都像是香蜜一般让人渴望。
就在慕容靖准备低头亲吻她的时候,白洛抬手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打完之后,她自己也震惊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身体反应优先于大脑,出于本能,扇了他一巴掌。
一声脆响,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慕容靖酒醒了一大半,尴尬地低头望着自己的靴尖,“对不起,我……”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也没有在这里见过王爷。”白洛快速地说道,然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逃去,她逃了两步,转过弯儿时就开启了随身空间,躲了进去。
慕容靖跟在她身后,追了几步,最终忍住了,站在原地,伸手抚过被白洛打过的脸颊,还微微地有些发烫。
随身空间里,这片宁静的庄园散发着各种植物混杂着最纯净泥土的香味,顿时让白洛的情绪有些平复了。她坐在田埂边上,望着这些无人照看,依然长势喜人的土地,缓缓微笑着。
“你这个样子,会让人误会,其实你喜欢被人那样……”
苏臻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白洛扭头瞪着他,脸颊微红,“你说什么!你,你竟然偷窥我?”
“我可没有这种癖好。除非必要时的系统警报,或者你突然带着情绪进入空间,我是不会主动查看现世发生的事情。”苏臻轻哼了一声,算是冷笑,却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所以你是已经知道了刚才我发生了什么吗?”白洛略带几分委屈地问道。
苏臻缓缓点了点头,“傻徒弟,如今的我跟这个空间存在于同一个系统里,共享着所有信息,你外露的情绪,跟一些记忆的画面,只要你在脑海里重复时,其实都会被记录下来。这里是你的空间,也在一直对你的所有数据做着观测记录。”
“……”白洛有些尴尬。
虽然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可被人目睹了自己被非礼的画面,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不如你告诉杨天财,让他替你教训教训那个无礼之徒。”苏臻出着主意。
白洛嘁了一声,“人家可是王爷,而且搞不好马上就是太子了,我总不至于让自己相公去送死吧。再说,他刚才只是喝多了,也许是头脑不清醒,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已经打了他一巴掌,不必再把事情闹大。”
“你真是这么想的?”苏臻反问道。
白洛抬头时,忽然看见苏臻的样子变成了慕容靖,吓得她往后一缩,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苏臻微微一笑,“怕你心里不痛快,如果觉得不解气,可以冲我来。我这个样子,你大可以撒完气再出去。”他连声音都可以改变成跟慕容靖一模一样。
“不太好吧。”话虽如此,但如果能痛快发泄一下,确实对身心都是好事。
苏臻扮的慕容靖说道,“我又不是真人,只是一段模拟出来的形象,你就当我是沙包好了。免得你憋坏……”还没说完,白洛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就把他扇地翻倒在地上,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发泄一下确实心里会痛快点。”白洛呼了一口气,抬起一脚踢了上去。
片刻功夫,白洛就把戴罪羊按在地上狠狠暴打了一顿,愣是没听到他哼一声。
“你是不是不会觉得疼啊?”等她停手时,看见“慕容靖”鼻青脸肿的样子,确实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