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停住脚步,环视了周围一圈,各处的行人都各忙各的,看不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脸懊恼,要不是一时走神,也不会把人跟丢了都不知道。
等白洛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那个影子拖住手腕,扯进了后巷里。
她本来沉浸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声音都不那么重要了似的。
这时她看见自己又被人抓住,好像一个落入深渊中,身体不可控地随着水流无助的飘行。这些年自己经历过多少让人崩溃的事情,她都能咬牙挺过来,但为什么命运总是一次次在她好不容易爬出水面,回到陆地的时候又将她推回去。
那人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她开始拼命挣扎反抗,对着他拳打脚踢的,没有半点招式,也没有多用力气,只是再纯粹发泄着内心的愤懑。他们虽然是在巷子里,但这里临近主街,闹出些动静来还是会引人注目。
他想带着她走得远些,也没办法再走。
这时附近的居民听到声响,打开后门,瞧瞧这巷子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时,那人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体将白洛推到墙边,遮住她的模样。
白洛被他闷在胸口,推又推不开,只好用手在他背上敲打着。
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小俩口吵架,探头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我带你进宫,婚宴设在宫里。”影子低声说道。
白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怔地抬头望着他。
已经到了行礼的吉时,杨天财在父亲杨致武的劝说之下,只能换上喜服出去。
这场设在宫城中的婚宴规模之大,堪比皇子成亲的制式,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了。在众人的注目中,杨天财跟安和郡主拜堂成亲。
然后众人在喜宴上恭贺着杨天财,他却只能用苦笑来掩饰。
按照规矩,喜宴结束时,新人夫妇一人骑马一人坐轿,回到平远侯府。
安和郡主身边伺候的宫女才过来悄声跟杨天财说道,“侯爷见谅,郡主身体不适,仍需要在宫内静养几日,等她好些了才能回侯府去。”
杨天财一脸意外,宫女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补充道,“这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奴婢只是来通传一声。”
他知道这个消息,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军备军资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过两天,他就可以带大军离开,也根本不用面对这个新妇。
而刚才在人前与他拜堂的人,也是太后找了一个身形跟安和郡主差不多的宫女假扮的。反正盖着红布盖头,不用说话,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不是安和郡主。
杨天财之前只是听说安和郡主病倒了,可没想到她居然病得这么重,这样也好。虽然好像有些坏心,但他倒是希望她能病得久一点。
可是因为要顾及皇家颜面,宫女传话的意思,是让他把戏做全套。
在众人面前,还是要假装他跟假扮的新娘一起从宫门离开,图个好意头。
宫城门楼上的鞭炮响完之后,杨天财策马而出,一身红衣的“安和郡主”也被人搀扶着走进喜轿,随后而出。所有的人为他们欢呼着,还有专门的乐班子跟在后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才过酉时,虽然已经夜幕降临,可因为喜庆的红灯笼照亮着宫门前的主街道,这如节日欢庆一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平远侯府门口。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平远侯娶亲的好日子,也都知道他娶的是安和郡主。
白洛站在城墙上,吹着冷风,望着这一切,只觉得底下的人影离自己好远,熟悉的背影却变得陌生。影子跟在她旁边,陪她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
她没说过一句话,他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送亲的队伍远去,欢快的曲调也渐远时,白洛低头看见手腕上的玄铁镯,莫名地来了火气,就对着城墙石砖开始猛砸手镯。
而她的动作,让影子以为是要伤害自己来发泄,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洛回头瞪着他,“你有办法帮我打开这个手镯吗?”
“主公不允。”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却也松开了手。
白洛望着自己的手腕,忽然阴恻恻地笑了,“砍断这只手,就能取下来了。”
影子微微蹙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铁片,捉住她的手腕,对准她手镯上面细如一道划痕的缝隙,开启了机关。咔的一声,手镯解开了。
白洛转了转手腕,诚心实意地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就纵身跳下了城墙。
影子吓了一跳,探头一看,她在空中运用轻功,在城墙壁上借力,如同一只燕子似的,点了几下,稳稳地落到了地面,向着一个方向飞快地逃走了。
在那一刻,影子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追。
主公给他的命令是看守,不要伤着她。
自己要是现在追上去的话,不知道她又会做出怎样的反抗。
正在影子犹豫的时候,他却看到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白洛行进方向的正前方,车窗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来,拇指上戴着一只翠玉扳指。
白洛似乎被拦住了,但对方并没有斥之武力,她是自己上了马车,进了车厢。
那马车制式虽然普通,但驾车的车夫以及跟在旁边的两个侍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影子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悄悄跟上。
白洛坐进车厢里之后,望着眼前的慕容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这么直勾勾地瞧着本王,是不是觉得本王净了面之后更加英武不凡了?”慕容宇的大胡子被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他开口,白洛差点没认出他来。
这个样子的慕容宇跟慕容靖长得更像了,不过他比慕容靖更多了几分张狂。
虽然在白洛看来,也许他的张狂很多时候是装给别人看的。
今天安和郡主出嫁,所以他这个亲哥哥也特意做了打扮,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别人的喜事,与她又有何干。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害羞了?”慕容宇故意打趣道。
白洛实在没有心情开玩笑。
“你这个小骗子!倒是让本王好找,听说太子的人也拿着你的画像满城找了两天,都没寻到什么线索。难道安和中的毒,真的跟你有关?”慕容宇见她不答话,也不生气,反倒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是被人带出去的,又不是自己要走。再说了,她今天都成亲了,看来什么毒都已经被解了吧。也不需要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医生!”白洛听他这么讽刺,才开始反击道。
“她并没有好转,情况也不太好。是太奶奶实在担心,叫钦天监的人为她占卜,才将婚事提前。今日拜堂的时候,都是替身。”慕容宇跟她解释着,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带我走的?”白洛倒是很在意这个细节。
“你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带走你的人,肯定不是你自己的人。至于是谁,本王并不关心,只要你回来了就好。”慕容宇说着,伸手摸了一把白洛的下巴。
白洛厌恶地躲开他的手,瞪向他,“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找你的!”
“安和的病情,如今宫里的人都怀疑到你头上来。若是你从了本王,以穆王妃的身份,本王还可以替你在太后跟皇上面前求个情。”慕容宇打断了她的话,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头上?”白洛没好气地追问道,“我之前不是还给她开过药方吗?想要救她吗?”
“但是你忽然不见了,而且有人告密说是你利用厌胜之术在诅咒安和。宫里的女人们可是很忌讳这些的。”慕容宇的表情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白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我的诅咒那么灵验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这么说,你还诅咒过本王?”慕容宇说着,故意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
白洛抬起一脚踩到了他的靴子上,“离我远点!”
对于白洛这种强烈排斥的反抗,慕容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离得她更近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治好安和吗?难道要半途而废?你离宫两天,原先那个药方已经不管用了……”
他说着,顿了顿,见白洛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才继续补充,“幸亏有一位太医将你的药方做了调整,才重新控制了病情,但是也并不乐观。”
“她的毒要是不解,再拖个十几天,恐怕会引起内脏衰竭。所以找解药,刻不容缓。”白洛一下子忘记自己的伤痛了似的,将原先对安和所中之毒的所有线索在脑海里开始串联起来。
虽然她承认,自己的伤心沮丧,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都是因为安和的任性妄为而起,但是一想到安和如今危在旦夕,又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否则也对不起自己师父当初传授医术给自己。
“现在能出城去鹿儿岭的行宫吗?有些东西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白洛问道。
慕容宇几乎是不假思索,立刻高声吩咐车夫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