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办喜事,岂是用一个热闹就可以形容的,搭台唱戏的,划拳行令的,打牌打麻将的,热闹的声音从大门口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天色渐暗,下人们撤下果脯蜜饯、瓜子茶水,铺上大红的喜布,紧接着煎炒烹炸后的各色凉菜热菜,被丫鬟们一一端入席中。
尚家就坐在主家旁边,这显示了他尊贵的地位,但身侧的一个空位,让尚老爷子脸色有点难看。
与冷月见面以后,尚赫就对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儿”心生不满。所有的人都是一样,当她是自己女儿的时候,任何的缺点都是可以被包容的,但当如果她有可能与自己无关的时候,这些缺点也许就是致命的。
脸色阴沉着看向了尚宇轩,本想问他那丫头跑哪去了,却在目光扫到之处,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直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的惊呼,尚宇文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尚赫怀里。
“天呀,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的怀疑不满,在看到这女孩儿狼狈的样子时都烟消云散,终归是有儿有女的人,就算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伤成这样,也会过去问上一两句,更别提是自己朝夕相处一段时间的女孩儿。
“救命呀,爹爹救命,有人要杀我!”
捂着脖子上不停冒出鲜血的伤口,尚宇文脸色惨白,说话更是语无伦次。
“是……是冷月她们……是冷月和那个新娘子……我听到她们说无忧门……药王谷什么的……啊~~~”
眼见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冷月,出现在院门口,尚宇文更是在一声惨叫过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酒席宴上乱作一团,有胆子小的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但大部分的人还是比较镇定,毕竟京城首富邀请的人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基本上都留在这里看热闹。
眼色一厉,罗宇杉当即招呼手下拿下冷月,也顾不上眼前宾客,直接带着几个当事人,撤到内室。
找来尚宇文口中的另一个嫌疑人——一身嫁衣的伊洛雪,这次所有人齐聚在罗宇杉的书房。
阴沉着脸,罗宇衫原本是命家丁把罗浠瑾挡在门外,但一阵对峙以后,也就由着他了,有的事让亲眼见到自己错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盯着伊洛雪,罗宇衫紧紧咬着牙关问。
“说吧,无忧门是什么地方?药王谷又是怎么回事儿?伊洛雪,药王谷灭谷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江湖上显然没有药王谷消失的消息,否则尚赫不会,听到此话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万没想到被叫来又是因为这个破事儿,洛雪满脸不耐却又不好对自己未来公公发作,只得低头不语。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文儿脖子上的刀口,绝非一般利器所伤,若不是她闪躲及时,这会儿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将女儿在隔壁安顿好的尚赫,想到尚宇文满身鲜血的样子就怒火攻心,在看到伊洛雪不言不语,更当她是做贼心虚,抬手就要一掌劈下。
闪身挡在洛雪眼前,罗浠谨赶忙道。
“尚老爷子您还请息怒,洛雪她听不见的,只能读人唇语。”
“听不见?”
“她听不见?”
尚宇轩和尚赫同时惊呼,深深看了罗浠瑾身后的女孩儿一眼,尚宇轩退到一旁一言不发。尚赫则将信将疑的看着罗浠谨身后探出的那双大眼,无声言道。
“说!不说就杀了你!”
果然此话一出就见洛雪一脸不平的跳出来,怒道。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药王谷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被少爷塞到了密室里,你们若真想知道,直接去那里招魂比较快!”
没有半点破绽,洛雪愤懑不像作假,但自己女儿确实差点就送了性命,那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冷月身上,尚赫开口问着。
“喜宴开始前,你在哪里?”
扬了扬眉,冷月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尚赫讥讽道。
“我?我被你‘女儿’堵到角落里一开始哭诉后来威胁,让我离开这里!”
怎么谁跟谁说的都不一样,显然这里面肯定有人撒谎,但目的是什么呢?如果说洛雪是为了嫁到罗家?那么冷月似乎根本就不想认祖归宗,反倒更显得像他亲生女儿,至于躺在隔壁的那个女孩,如果她有什么目的,那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对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尚宇轩突然大声喊着。
“伊洛雪!”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只有小洛雪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有的本能是装不出来的,此时此刻尚宇轩才相信她是真的听不到了。
挥了挥手引起洛雪注意,尚赫仍旧无声开口。
“伊洛雪,婚礼之前你在哪里?”
无奈的看着脸色凝重的众人,洛雪实在猜不出她们究竟想知道什么,只得如实道。
“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婚礼之前,我当然是在新房里。”
“何人作证?”
“我作证,我作证!”
门口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众人对话,一直在偷听的罗若晴,赶忙推开房门,拍开拦住自己的家丁,进了书房才继续道。
“我一直在新房里陪着洛雪,直到她被你们见到这儿来!”
罗若晴说得并不完全是事实,她仅陪了洛雪一小会儿,就去忙其他的了,但因为她并不喜欢冷月,这事儿又闹得这般严重,所以先把洛雪救出来比较重要,至于那女的是死是活就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了。
没空理会一脸深思的尚赫,洛雪偷偷拉着罗浠瑾小小声的问着。
“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好吓人的!”
眼见罗浠瑾一脸为难,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冷月翘起一边唇角,说得十分睿智。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一个女人想让我死在这儿,以后就不会有人撼动她尚大小姐的位置了,想让你死在这儿,她就有可能嫁到罗家来做大少奶奶了而已。”
冷月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仔细想来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对于一个看到孩子伤成这样的家长,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听到些什么吧。
没有意外,尚赫被冷月刺激的拍案而起,大声喝道。
“到了现在你竟然还这样说?”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出现在门口,估计是没见过这阵势,被一屋子的大小主人吓到,喘了半天才听到她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老爷!小姐醒了,嚷嚷着要见您!”
终于松了一口气,尚赫紧紧盯着冷月,问门口丫鬟。
“小姐,怎么样?能起身吗?”
“回老爷,小姐想见所有的人,她说希望今天能够把事情解决!”
不是说明天再从长计议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一个都神色这么凝重?
拉了拉罗浠瑾的袖子,洛雪还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浠瑾哥哥,我倒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是尚宇文吗?冷月姐姐的意思是她做了什么事吗?”
眼睛扫过众人,罗浠瑾对。
“请尚小姐稍作注意,我们随后就到!”
“你……”
被人擅自做主尚赫十分恼怒,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女儿是否有体力跟这些人耗下去。
见尚赫捋着胡子瞪眼,罗宇杉赶忙上前道。
“老哥哥,这事不仅关系到您一家,还关系到药王谷所有人的命案,如果小姐能够对质,还请小姐出面,给大家一个真相。”
很明显的,罗宇杉已经相信尚宇文就是尚家千金。
思量许久,尚赫才勉强点头,一直拉着洛雪不让她轻举妄动的罗浠瑾借此对罗宇衫说。
“父亲,您先请,我需要跟洛雪说下整件事情!”
已经站起身的罗宇衫听到自家儿子所言,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伸手点指着二人,厉目言道。
“你个不孝子,你到站在还顾着这个女人,你让你在九泉之下的姑姑如何瞑目?”
相较于激动的父亲,罗浠瑾倒显得十分镇定,看着身边此刻开始担忧,怕他们父子吵架的小洛雪,罗浠瑾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护她。
“父亲,我相信她,所以让她去与尚家小姐对质,同样的,她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儿子堵的哑口无言,罗宇衫甩着袖子,交代人盯着后率先负手离去。
没有理会屋子里的其他人,冷月径直走到洛雪眼前,轻道。
“你也知道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个坠子是我请人专门雕的,送给你,就当个纪念吧!”
拍了拍洛雪手,在她诧异的眼神中,一个信封就这么被冷月塞进袖口。
“冷月姐,你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留纪念,我不收,你快拿回去!”
洛雪一个劲往后退,被冷月决绝的表情吓到。
拉过洛雪,直接将碧绿的玉件儿塞到洛雪手里,冷月第一次抚着洛雪头发,对她浅笑。
“傻丫头,一会儿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哪还有心情送你结婚贺礼,一会儿让他护着你,你会没事的!”
说罢便走出书房,洛雪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她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