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第一次知道无忧门,是在三个月以前,陆清航一战成名,凯旋而归之后万国来朝。那时多国使臣遇刺,调了精兵良将,都未查到结果,最后不得不派出血滴子,才捕得一名妙龄少女。
那少女生的如花样貌美,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一等一的狠角色,被俘虏的瞬间,确定无望生还,便直接咬舌自尽,之后人们才得知世界上有无忧门这个地方。
若是当真较真儿起来,审出线索,并非血滴子手腕高明,而是少女脖子上,贴身挂着一块儿半寸来长的玉牌,上面就写了这三个字。
有人说,线索来得太过轻易,定是有人陷害,但也有人说,若非血滴子出马,根本擒不住这少女,更何况擒住少女以后,无论如何严刑逼供,这女子只是一心求死,并未吐露半字。
一时之间,江湖上关于无忧门的传说如雨后春笋一般,靠谱的不靠谱的都冒了出来。
有人说,无忧门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江湖帮派,更有人说无忧门是一个邪教组织,总之因为这些传说,无忧门显得愈加神秘。
无论如何,既然各国使臣相继遇刺的线索指向了一个神秘组织,那朝廷,必将派人严查。大部分使臣,早早回国,唯独玄凌国小太子,不知道该说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少根筋,总之人家是留了下来看热闹,也成功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在护卫乌达的帮助下,血滴子伤亡惨重,两个黑衣刺客一死一伤,死的那个无话好说,而活的那个就是楚云。
楚云,永安王的最小最得宠的小儿子,那个自小便聪颖过人被所有人都认定将来一定前途无量的一个男子,如今确实办出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无忧门是不是他的外界众说纷纭,但洛雪却觉得十有八九那厮就是无忧门的正主儿。也许早就猜出这个答案,所以洛雪才会一直对他忍让,才会求他让阎冥远走高飞。
公审楚云,洛雪当然不可能到场,所以他说了什么洛雪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厮临死都不会安分守己,变化随时可能出现。
果然,寂静了几个月的小院儿终于又热闹起来,因为陆清航带着人前来捉人。
看着洛雪坐在之前自己为她亲手做的秋千上,陆清航犹豫了,这个他恨过,恼过的女人,毕竟也爱过呀。
回头吩咐身后众人,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有些话有些事终究避不过去。
“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大人,她是……”
“你们也与无忧门的人交过手,如果她真是那里的人,你们觉得有把握把她擒住吗?毕竟是皇上的嫔妃,大家还是彼此留点颜面的好!”
众人退去,陆清航刚一开口就被洛雪打断。
“你不是辞了血滴子吗?为什么又回去了?”
愣了一下,陆清航从未想过会从她的嘴里说出这三个字。
“你……果然是……”
抱着一边的麻绳,洛雪看着身边一脸严肃的男人笑嘻嘻道。
“我以为你会像往常那样,宝剑出鞘之后,问我究竟有何目的?”
想着往日自己每次都被她气的失去理智,陆清航竟然觉得有些怀念,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我本来想你会不会是为了入宫,可到了这里你也没有做任何事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稀罕哦~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墨阳,再是陆清航,这两个人往日里根本就是与她生辰八字犯怵的状态,一个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吵架,另一个更是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难道真的是她大限将至了吗?
“好吧好吧好吧~事到如此,也就跟你说个明白,我的目标是你,被送入宫完全是意料之外。也亏得如此,我才能安生的活了这么久!”
万没想到一个是非之地,竟然能让洛雪说的这般安逸,但支开众人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我想知道……”
打断这人的话,洛雪跳到秋千上,直勾勾望进这人眼里。
“我没有爱过你,自始至终都没!我确实是无忧门的人,接近你,只是为了今天!”
既然要了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想都没想洛雪就把自己标榜成一个恶毒的坏女人。
也许是因为可能再也见不到面,这样都没有把陆清航激怒。深吸了一口气,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冷静的整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找到了一些之前他不愿意承认,却明确摆在哪儿的东西。
“但你刚刚还在说,被送入宫中完全是意料之外,并非你所愿。可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倒是我……”
细数着他们之前的相识相知,陆清航总觉得自己该说上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浅浅笑着,洛雪知道这人不笨,否则怎么会在朝堂之上有他的一席之地,但他并不决绝,也不够狠心,但这才是人,不是吗?
“你不应该在接手血滴子,都金盆洗手了,为什么还要趟进这浑水之中。”
环抱宝剑,陆清航说得十分无奈。
“说的倒轻巧,有的事不是我想摘就能摘干净的。你呢?你说你欠我的,你究竟欠我什么呢?”
看着依在树干上一派潇洒的男人,洛雪不解柳苑为何放弃他恋上那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墨阳,尽管这里面有墨言捣乱,但是不是好男人,她分不清吗?
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无济于事。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男人,这种稀有品种还是不要断了香火比较好吧。眼睛一转,招人烦的话立刻溢出小嘴儿。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所有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无忧门里怎么可能会有好人,药王谷的灭谷、罗家的惨案都是由我一手策划实施。不要天真了,这一切都是圈套!”
心里十分不甘,陆清航只想听她说句实话,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错过,在她想说的时候,自己不愿意听,现在想听了,她却不愿意讲了。
“那你的伤呢?你差点就死掉了!”
捂着身上已经落下疤的位置,洛雪笑得十分轻蔑。
“这算什么,你去无忧门里面转一圈就会知道,能够站着走出来的都已经不算是人了。来抓个人都那么磨磨唧唧的,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也知道,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不一定遭了多少罪,但同样的,如果她想……
“你为什么不逃呢?我见过你的身手,如果你想,没有人拦得住你!”
“逃,我又能逃去哪里?我这种满手血腥的人最怕死了,因为会下地狱……”
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只是一瞬便被陆清航看出,顺势问着。
“你爱过我对吗?”
仍在神游之中,洛雪声音飘渺不定。
“不要傻了,这么多男人当中,你并不是对我最好的,你听说过生如夏花这个词吗?如果你见过罗浠谨就应该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远处树梢微微抖了一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惹得洛雪笑出声来。
轻轻荡起秋千,洛雪回忆着那个如花般灿烂的男子。
“他是一个比你还要聪明通透的男人,走到最后,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包括药王谷。但与你不同,他心中没有这么多的家国天下,所以他的眼睛更加澄清、干净,他也是第一个愿意带着我一起去死的男人……”
耳听陆清航倒吸了一口冷气,洛雪扯出更深的笑意,难道他忘了自己是个坏女人吗?故事怎么可能有美好的结局。
“就连我捅了他一刀后,那个人都对我笑得如花般灿烂,他允许我带走任何他身上的东西,他说,在找到下一个爱人之前,要我凑合带着。”
树梢那边不再有动静,洛雪知道他一定在感激着那个人。
“这样的男人我都亲手杀了,我又怎么会爱你?”
眼中不再有任何故事,洛雪一脸鄙视激得陆清航终于失去理智,抖剑出鞘。
没有像往日那样站在这里,准备乖乖被他剁上十刀八刀。一个转身,洛雪飘出数丈,驻足而立后才笑道。
“刚才还在笑别人,你觉得以你的身手能够伤到我吗?”
持剑而立一瞬觉得回到了当初,那天晚上,洛雪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一步步将瘦弱的肩膀,从自己剑刃上抽出去的表情,那天晚上她在这里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失声痛哭,诅咒自己的声音……
陆清航满脸复杂懊恼,收式站定后才道。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是不是我真的恨你,你就会觉得不欠我了?就凭你的身手,那天晚上怎么可能躲不开我这一剑?
那天晚上你拼死救我,大殿之上舍命保我,无数个夜里,你撕心裂肺的哭着惊醒……
无数次为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不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害死这里所有的人!”
无法反驳,这确实是她做的所有。
“……走吧……是去天牢?还出去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