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可以令得前淦国国相面目失色?
“时儿……时儿……她……”她指着偎坐在蓝翎设计的童车上的时儿,几近语不成句,“她叫我了,叫我了!”
戎晅不解,探臂将软软的女儿抱起,软软贴在胸前:“时儿怎么了?时儿叫了什么?”
蓝翾声音发颤:“她叫我了,就在刚刚,她叫我妈妈!她叫妈妈了!”
“当真?”戎晅转头盯住女儿那奇美的小脸,“时儿叫妈妈?在爹爹独自照顾了你一个月后,你会叫妈妈了?”
“呀~~咔~~~~”鲜嫩人儿咧着鲜红小嘴,向她的爹爹炫耀着她已经长得七七八八的满嘴小牙。
“没有叫对吧?是你妈妈的的错觉吧?告诉爹爹,我的心肝宝贝儿……”
未等蓝翾有所反驳,鲜嫩人儿已扬起藕节似的短臂,向母亲的方向挣扑着:“~~嘛~~嘛~~”
“哈哈!”蓝翾冲上前来,抱过女儿,在那张嫩脸上一气乱吻,“时儿叫我了,时儿会叫妈妈了,时儿万岁,时儿是宇宙超级无敌乖宝宝!”
戎晅醋喝得疯狂,女儿的醋要吃,妻子的醋更要吃:为何女儿第一个叫得不是他?为何淼儿狂吻得不是他?他才是中间最受苦的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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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三
“钭夫人,请回答,时儿和越儿这两个娃娃哪个更漂亮些?”蓝翎指着地上一对滚爬的孩子,其中一个,是她卸货后的第二胎。
正在绣花描草的苗苗慵懒地瞥她一眼:“我拒绝回答这类没有营养的问题。”
“喂,你折衷嘛。比如说,你前任相公的孩子可以比较美丽,翎儿的孩子比较可爱啊。这样两面都不得罪,两全其美,你何乐而不为?”
苗苗仔细看了看那对孩子一眼,事实的确是这样没有错。地上那对孩子,都属于漂亮级的,她们仿似蓝氏姐妹的翻版,大了三月的一定是较妹妹美丽的,却输了妹妹三分令人望而生亲的可爱。
“梅须让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得就是这样罢。
“你发什么呆嘛,我说得对不对?给点掌声也好嘛,别没有反应。”
补充,这妹妹较之姐姐,未免扰人了些……
“啊呀——”地上的一对姐妹花忽然象是起了争执,小手各自牵着钭溯削磨的一具木马的头尾不放,“呜呜啊啊”地只想教对方提早放弃。
苗苗甫想上前规劝,被蓝翎按住手背:“小孩子们的世界,不需要我们介入,我们只要在旁边看戏就好了啦。无轮输赢,她们都得各凭本事。世界可是很残酷的喔,苗苗大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自家女儿和甥女打架,她要看戏?
“哇哈!”许是大了三月的缘故,得手的是时儿,得意地高举战利品向四方炫耀。
失手的越儿则抿着小嘴,在乌黑圆眸里积聚着眼泪,眼看着就准备大哭一场。
蓝翎伸出拇指:“你们两个都有母亲的风范,不愧是我们蓝家女儿生出的孩子。”
“时儿,妈妈回来喽,快来迎接妈妈——”一个温柔得像是掺了蜜的嗓音传来,令得极熟翻这嗓音主人的蓝翎和苗苗,之前虽已经听了一年多的时光,仍不习惯得打了个战栗应景。
“嘛嘛~~”时儿向不远处行来的人影吱呀欢叫着,“嘎哈~~嘛嘛~~抱抱~~”
蓝翾在十步处驻足,张开手臂等待,这是她最近时常与女儿玩的游戏,柔声呼唤:“时儿,过来妈妈这边,妈妈抱抱哦,还有亲亲~~”
“嘛嘛~~嘛嘛~~抱抱~~抱抱~~”时儿一双小短腿在地毯上挣挣扎扎,几欲成行,又爬伏在地,最后索性扔了那只妨碍她的小小木马,空张着小手,跌跌撞撞地向那诱人的怀抱踬斜而去。
“哇,她何时会走路了?”蓝翎惊叫。她们可是活在一个屋檐下耶,她怎不知小时儿竟把路已经走得这般好?
“哇,我的时儿会走路了,你又给了妈妈一个惊喜呢。”蓝翾也欢呼:小孩子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每日都在完善和进取,一日好过一日,给人无限希望。
“哈~~哇~~嘛嘛~~嘁嘁~~”是“亲亲”。落入那个馨香的怀抱后,时儿的红嫩小嘴在母亲的美人面上释放口水。
蓝翾不胜受用地享受女儿的献礼同时,也不忘呶嘴回礼,母女两人对亲得浑然忘我。
苗苗叹息道:“有谁想到,呼风唤雨的宣隐澜会有这一日?”
“是啊,姐姐多少也是有点洁癖的人呢,被涂了满脸口水居然还能甘之如饴。”蓝翎不无羡慕地道,一把抱过正对失而复得的木马拍掌欢跃的女儿,“来,你也来亲妈妈,给妈妈一个最高级别的献礼。”
“卟卟——”越儿果然听话,一个个泡泡化成液体全喷放在了母亲脸上。
“小坏蛋~~”蓝翎张口,“咬”在女儿嫩生生的小颈上,惹来女儿的呱呱笑串。
好羡慕呢。苗苗不由得触景生情:好像,她也该有个向自己脸上吐口水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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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四
“时儿,你怎样了?时儿,是妈妈,时儿!”拥着那滚烫的小小身子,蓝翾珠泪滚滚,“苗苗,你快来看看,我的时儿为何还不退烧?”
苗苗摇头叹息,强扯开她的手臂,气咻咻道::“她已经服了药,你也用酒精给她擦了身子,半个时辰后,她的烧自会慢慢退掉,你这样抱着她,不但不利于她散热,反而会造成恶化好不好?”
难不成人做了母亲,智力都会退化的么?恁样一个精明强干到令人害怕的主儿,碰见女儿的首次病痛,竟也惶然无措与一般民妇没有二样……果然是“一孕傻三年”,谁也逃不掉?
“你确定,你确定我的时儿不会有事?苗苗,你不得骗我。”蓝翾握住苗苗的衣袖,美眸内的依赖险些教苗苗当场昏晕。
“我确定,万分确定。你也不是不晓得,幼童在生牙时的体温偏高是常见之症,小时儿她身体底子很好,我们又护理得及时,绝对不会有事。”苗苗苦口婆心,恨不得当场拿出一颗赤诚之心以鉴日月。
“可是,”蓝翾的美人泪依然未绝,“她的小脸为何仍然赤红?鼻息为何依然灼热得吓人?苗苗,今夜你不需离开,知道么?在时儿醒过来前,你都不得离开。”
苗苗暗里叫苦,秀脸微垮,允道:“遵命,我的前夫大人。”
蓝翾一边拭泪,一边狐疑地盯着她:“你是大夫,我相信你,你不能让我失望呢,苗苗。”
苗苗好想仰天长啸。
此时,门开了,戎晅匆匆走了进来:“淼儿,时儿如何了?可较午时情形好了些?”
“哼。”蓝翾别过头,不理他。
苗苗心下连连称奇:原来女儿一患病,连带得这做娘的也成了小女儿了?这副情状,何时在宣相身上现过?
“淼儿?”戎晅立她身前,“怎么了?”
“哼。”蓝翾扭过身,行至清水盆前掬起里内的软帕拧干,再转至床畔将之覆到女儿额上,遂置坐之旁椅上闷声不语。
“淼儿?”他满脑不解,蹲伏地她旁,“发生了何事?”
蓝翾气极,眼际一红,又有泪儿冒出:“时儿生了这重的病,你竟然还要如往常的上工开业,你这么残忍,我不要理你了!”
戎晅傻了眼,盯着她委屈泣诉的娇靥,张大了两片薄唇:“淼儿……你……这……我……”
蓝翾秀靥更恼:“你回来后也不先看时儿,只盯着我做什么?就没见过你这等没心没肺的父亲,你走,我不想理你!时儿也不想理你!”
“淼儿?”她的嗔,她的气,她的泪,无一不教他惊愕:这是那个无时不冷静优雅,无时不慧黠机警的淼儿么?
“起开,起开。”蓝翾又出声赶人,“我不要理你!”
戎晅傻笑起来:这个口口声声不要理他的小女人,当真是他的淼儿,是做了母亲添了真性情的淼儿,好可爱,好迷人喔。
“你还笑得出来?”蓝翾瞪着他唇边可疑的笑纹,“你……”
“妈妈……”宛若天籁的声音。
“时儿?”登时,她真是懒得理他了,全副心神净教女儿给牵引了去,“时儿醒了?妈妈在这里!”
“妈妈,亲亲。”小小时儿探出小胖手搂住母亲颈项,“妈妈,水水,时儿要喝水水。”
蓝翾一只脚抬起,将偎靠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踹出半尺,命道:“没听到么?时儿要喝水,动作还不快一些?”
“喔。”戎晅翻身爬起,自案上倒了一杯温水双手捧过,“乖,时儿,爹爹喂给你喝水。”
他兀自傻笑不止:好幸福哦,可以如此自在快活地侍候妻女,人生如此,当真是不羡神仙了:时儿,你出生得太好了,你一孕傻三年的妈妈太可爱了,为父太幸福了。
然而,好景不长。
这位蓝姓妈咪很快便从“一孕傻三年”的魔咒中脱身,回血成功,恢复到昔日作风,连对女儿的教育,也开始了属于蓝翾的独有方式。用她的话说,女儿长大后,不想走出这个村子,种田喂鸡未尝不可,但若是不堪平凡,便须有不甘平凡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