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重逢前的不想重逢
镜中影2020-01-09 01:023,198

  伶儿睁大双眸,欣喜不胜:“呀,他醒了,我去叫大夫过来!”

  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快就习惯爱屋及乌了。宣隐澜苦笑摇头,来到榻前,常容正从混沌中一点点恢复意识,看到她,就要坐起来:“宣……”

  宣隐澜按住了他要起身行礼的恭谨,也止住了他要脱口而出的官称,温和道:“你只管躺着,免得牵动了伤口。”她需要他老先生尽快痊愈,才有可能尽早脱身,“常总管,我想,我们需要找出一个说辞,首先你要知道,这地方是……”

  一声轻响引她起身走到门前,原是想小心为上,却不成想拉开双扃,门口竟当真站得有人,且是一位黑衣蒙面人——

  莫非黑衣蒙面,是各世界欲行不轨者的统一制服?

  她拉开门时,对方已杵在那里。她意外,对方也没想到门会在自己一脚未起时就径自开了。她看到了那柄白花花长剑,骤然出腿踢向对方握剑的手腕,一击成功,长剑落地。而来者经这一击也迅速回神,徒手空拳依旧招招逼。她步步退回室内,索性来个就地取材,瓶炉杯盆,手到之处,随之挥出,一股脑向来者招呼过去,连带墙角的几盆花栽也未能幸免。恼只恼这地方太简便了,能利用的东西实在太少,不一会儿乏物可掷,一脚踹起地上的方凳,手里同时抛过去的还有常容枕在头下的瓷枕。

  来者左跳右跃,闪避着劈头盖脸过来的零七碎八。

  常容则因首次看见平日温文尔雅的宣相会有如此“顽强”的斗志,一整个瞠目结舌。

  “你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是准备养老吗?”宣隐澜此次甩出去的是从常容身上扯下去的薄毯,分出三分心思纳闷侍奉他家主子时眼明手快的一个人如何在此时变成了呆鸟,纵使忙不会帮,逃跑总会罢?

  常容如梦方醒,扯嗓大叫:“宣相小心!相爷,他在那边!相爷,他在这边!”

  去死!宣隐澜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想掐死他,怒叱:“闭嘴!”

  来人脚下一窒,身势稍停,宣隐澜不管他为什么突然间犯愣,不浪费时间地取最后之材当头罩了他一个密密实实——是榻上闲置的棉被。

  厉鹞虽若不似常容那般犯傻,可也吃惊不小,想不到一个文弱清秀的少年书生会有这等“爆发力”(摘自翎儿语录)。看情形自己再不出面,蒙在棉被下困扎的那个不被杀死也会被闷死。他魁伟的身形从树上毫无声息地落下,踏进门去,“公子,发生了何事?”

  一个看起如此耿介正直的人,也能面若无事地做戏。宣隐澜再次为古人的能量所折服,道:“不过是个小贼,在下正想把他送到将军那儿呢。”手大力一推,棉被携带着它的覆盖物向他那边倒过去。

  厉鹞抬臂拦住,挥手掀开。黑衣蒙面人剧烈呼喘着,望着那位差点将他给热闷而死的正主儿,眼晴里既有好奇又有纳罕。

  “来人,把小贼带下去,严加看管。”厉鹞声落,立马有两名仆役现身,押着“小贼”离去。

  瞧人家,没有扩音器,声音也这么好使,自己刚才那番噼哩啪啦的折腾,半个人影都不见。关键是,常容那厮已经把她的身份给叫出来了,黑衣人显然也已听到而且了解那身份的意义,否则不会有几秒的惊疑给了她趁虚而入的时机。看来,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不住了公子,在下待客不周,致使小贼扰了公子,在下在此赔个不是。”厉鹞抱拳,叫来下人将满室的杂乱收拾清楚干净,起身告辞。

  房内,宣隐澜缓缓踅足,直直地望住常容:“你的伤经过方才一闹,没恶化么?”

  常容肥脸掠过错愕,随即答道:“谢宣……公子惦念,奴才好多了。”

  “哈。”宣隐澜似乎是笑,明丽的水瞳内却冷然无波,“你这会儿倒记得称呼我为宣公子了,不觉得晚了些么?刚刚那个贼是不算太机灵,不过如果是温暖如春真要来取我这个淦国丞相性命的,怕我早已魂归离恨天。倘若是我死了,常公公还要回到大苑宫做你威风八面的太监总管么?”

  常容汗如雨下,却噤若寒蝉,梁夫人的死状鲜明如昨日,挥之不去,而王后的阴森眼眸寒毒声嗓更如附骨之蛆:“给本宫记着,沿路,你务必要抓住使他再也无法回京的任何机会,他回京,你就要消失!”

  “你那一刀是为我,这个人情我领。有回去的一日,我会还你恩情。但是,你须想清楚谁是你的主子,谁能主你生死。”

  宣隐澜整袍甩发,仰首出门而去。她无意逼他太甚,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一个油滑的奴才,汲汲营营,左右逢源,不过是想在食人吸髓的宫廷里安身活命而已,罢了。

  *

  翌日一早,宣隐澜甫用过伶儿送来的早膳,有仆役在外面传话:“我家将军请公子到花园一叙。”

  帅府大得委实夸张。起先踏过一条林木扶疏的长甬,转过一座重峦叠翠的石山,豁然间小桥流水,长藤,回廊,刹那后是一矗筑在水上的华丽木舫,转过不知第几个弯儿,又走上长廊,长廊尽头,繁花拥簇中,八角凉亭内,矗立着厉鹞背立的高大身影。

  听到了脚步声,厉鹞回身相候,渐行渐近的身影,清美灵秀的面庞,他心底无端愕异:这张脸,仍是看得有那么两三分眼熟。

  宣隐澜跻身亭内,率先出声:“将军,您这帅府的园林景色目不暇给,美仑美奂,足可媲美一国之君的御花园了。”

  厉鹞右掌抵胸,弯身一礼。宣隐澜一眼看出这是外交礼仪中的一种通用大礼,是为了参拜别国高官的礼节,遂亦以对等礼节回之。

  “宣相,在下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厉将军。”

  厉鹞微怔,旋即笑道:“宣相果然名不虚传。”

  “厉将军亦好生厉害。”

  “宣相请坐,喝茶。”

  “将军客气,请。”

  一番拗口虚伪的外交辞令后,宣隐澜优雅淡和地小呷一口:“贵国人杰地灵,连茶也分外爽口。”

  厉鹞有几分相信淦国近几年无战事因由的传闻,有这么一位全身似不沾一点尘土气的相国坐堂,久而久之,淦王想必开始厌烦杀人流血的腌臜。

  “此茶名为‘翠绫罗’,实属茶中上品。而厉某一介武夫,不通风雅,所以这杯茶并非厉某请宣相喝的。”

  “将军言下之意,这杯茶是一位风雅之士请宣某的,可对?”

  “不错,且此人仰慕宣相才华,大有结交之意。”

  “虽然宣某不认为自己有何值得人仰慕之处,但可否请这位雅士现身一见,也好使宣某当面致谢呢?”

  “正有此意。”厉鹞站起身来,“宣相请随我来。”

  又要走?那何必在此停留这一大段时间?故弄玄虚也有个限度。宣隐澜暗骂了一声,漫步随行。

  出亭,上桥,过湖……又是走廊,走廊复走廊,走廊长皇皇。而且,这走廊是有坡度的,他们现在,无疑是在向上攀,膝盖明显吃力。走,走,走,终于过了,前面两扇镂花朱门昭示了他们即将抵达的去处,悬匾上“观雨楼”三字气势不俗。

  才到门前,两扇朱门訇然大开,一位儒冠长衣的文士悠然而出:“来了么?等候多时了。”

  “伯先生,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宣相。”厉鹞引手推介,“这位是伯先生。”

  名动天下?这位将军自己名动天下,以为人人皆如他么?宣隐澜暗自汗颜。

  对方道:“伯昊早闻宣相美誉,相见恨晚。”

  才怪。宣隐澜敛身微礼:“宣某凡夫俗子,哪及先生仙风道骨?”

  伯昊浅笑:“请宣相进室内品茗,其内可有我煊国最高贵的名茶。”

  没由来的,宣隐澜觉得他语蕴玄机,似意有所指。而眼下,只得见招拆招,多虑无益。

  她踏入室内,清凉顿生。琴剑棋炉,皆非凡品;锦纱珠帘,均属上乘;四壁玲珑剔透,地砖澄绿凿花,富贵中的风雅之地,难得。无意从窗间侧首一望,大半花园的景色俯瞰入眼,包括前一时和厉鹞场面应付时呆过的亭子。所以,为何需要在那个地方盘桓便有了答案,敢情自己早已被人看得一览无余。

  “淦国宣相大人到了。”伯昊道。

  宣隐澜不得不再次对这位伯先生起疑,明明飘逸出尘的人物,出声时却总有令人难解的揶揄意味,谈不上轻佻,却也失之庄重。

  “请进来罢,别怠慢了贵客。”声音是从珠帘后发出来的,隐隐绰绰,有人立于窗前。

  请茶的不是伯昊?这个声音……

  伯昊引袖:“宣相,请,我们的王上可是为宣相准备了顶级好茶呢。”

  哦,原来是个大人物……王……王上?宣隐澜几乎就失掉了游走官场所培养出的沉静而尖叫出声:王上,煊国的王,那不就是……戎晅?!

继续阅读:第五十五章 王与相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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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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