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已攻至护城河,庞大的攻城塔楼发出咕碌咕碌的巨响被披着夔牛皮的铠甲马拉上壕车桥,一点点地跨过护城河。
铠甲马被蒙住眼睛塞住耳朵,完全听不见外面的砍杀声,只有听命于疯狂甩打在它们背上的马鞭,至到被火炮炸死血肉纷飞。
飞梯上,无数的契丹人如蝗虫一样蚁附着爬行,惨叫着的士兵不断从城墙沿摔下护城河,或者是契丹人,或者幽州人。
陆士航准备第二次开路。
这一次,他有了第一次开路教训,知道这些不怕死的剑之队队员根本不会团体作战,只会单打独斗,对于什么五肢阵六花阵也只是听有其名,未经严格训练哪能应用自如?
“六花阵是我大唐名将李靖根据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首创的八卦阵演化而来,”为了鼓舞士气,陆士航临阵磨枪:
“每一个小阵既是单独的阵势又是整体中的一部分,当我们自己要想活下来时就得保证我们身边有更多的战友活着。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那么,”高大举问,“就是说我们不可以随便离阵?”
“阵之所在威力无穷。阵散时我们也要彼此补位共同完成任务。”陆士航说,“总之大家不要慌张,听我号令进退,驽兵射击一百五十步之敌,弓箭手射六十步之敌,陌刀手和枪手戟手对付二十步之敌,各司其职,明白吗?!”
“那谁保护我呢?”瘦猴苦着脸问,他是执旗手。
“人在旗在!”陆士航看他一眼,“如果你敢丢了旗帜逃跑,我诛你九族然后再鞭尸。”
“哇,这么冷血!”瘦猴不满地说,“大不了我死了也扛着旗帜得了,免得你再诛九族鞭尸什么的麻烦。”
“还有我,如果杀不死那些二十步之内的契丹人呢?他们都穿着夔牛皮铠甲,还都长得比较强壮。”二娘哭丧着脸问,他是陌刀手,扛着一柄与他体形差不多的一柄加长陌刀。
陆士航不看二娘,对众人吼道:“弓箭手远射,陌刀手近杀,保持队形!明白了吗?”
“弓箭手封锁间门前五十步!”
“封锁吊桥二十步!放吊桥!”
随着朱拐子的号令,幽州守兵将火箭火炮对准间门前五十步,一时箭矢如雨,将契丹人阻挡在箭雨之外,间门前打开一条开路缺口,吊桥吱呀吱呀缓缓放下。
在城墙上火箭手的掩护下,陆士航率领余下的剑之队三百一十七名死囚冲出间门,冲进耶律德光的具甲重骑兵阵中。
耶律德光在西城布置了两座高耸入云的攻城塔楼。一座已度过护城河正在猛烈地撞击城门,另一座停在与城墙数米远的地方,因拉塔楼的夔牛皮铠甲马相互撞击而停止前进。
塔楼与城墙的距离很近,仅有百步远,只需一根长长的撑杆,或者略有轻攻的人便可轻易上到城墙上。
于是,城墙上的幽州守军拚命防守着尺寸之间。
契丹人不断地爬上塔楼,力图打开上城的捷径。
陆士航挥舞着他的棠溪剑,将冲到他面前的一个契丹兵砍下马来。
“弓箭手远射,阻止增援!”陆士航大喊。
六花阵中的弓箭手们转移弓箭纷纷对准远处外围的契丹人。
“刀手枪手砍马腿,近攻!”陆士航又高声叫道。
“你这长枪不好使啊!”唐三大叫。他将长枪左右冲刺,却始终拿那些夔牛皮铠甲马没法,反倒被马背上的契丹兵逼得连滚带爬地躲闪。
“砍马腿,砍马后腿!”陆士航大叫,长陌刀挥去将一契丹人扫下马来,反手一横向那马腿砍去,战马嘶鸣人立,轰然倒地。
唐三就在一滚,长枪嗖地横扫过去,他面前的契丹铠甲马人立嘶鸣,踉跄倒下。
唐三的长枪再顺势一扫,那契丹兵已人头落地。
“哈哈,这斩马枪够狠!”唐三翻身跃起,找到了使枪的窍门,试了几下,竟把一杆长枪使得滴滴转,又冲进重装骑兵阵中。
陆士航的棠溪剑指着那些被塞住耳朵、蒙住眼睛奋力拉着攻城塔楼前进的瞎眼夔牛皮马:“杀了那货!”
城墙上,一名契丹兵将狼刀砍进朱拐子左脚。朱拐子奋力从前面契丹兵脑袋上抽回长剑,但长剑却被卡在那契丹兵脑骨上。
一支响箭从朱拐子耳前掠过,削去他半边头发,露出大片白花花的皮肉;后面契丹兵狼刀高高举起,向朱拐子头颅砍来。
朱拐子回身一手抓了契丹人狼刀,整个人成丫形僵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契丹人软软地倒下去,他的后背中一箭还被砍得血肉模糊。
在契丹人倒下的脑袋后面,露出满脸是血的娃娃兵熊大、熊二。
“陆将军说我们要保护你。”熊大喃喃地说。他手中拿着一把半人高的砍刀,刀刃已卷。
“代理将军,我们做到了是不是?”熊二还在不停地发抖,他手上拿着一把大弓,一手持箭。
朱拐子头皮惨人的白,却露出鼓励的微笑:“你们是最好的卫兵!”
他从那契丹兵头上抽出缺口长剑,试着想走,但再也走不动,“我需要卫兵的帮助!”
熊大、熊二两个娃娃兵走到他面前,扶着他走上指挥塔。
契丹兵高大的攻城塔楼已经接近城墙沿。塔楼里伸出无数的长枪长戟,刺向城墙上的幽州守兵。塔楼里的抛石机以高度为优势,将一块块的巨石抛进城墙上,抛进城里。
四处烟火,无数的血肉在天空飞舞。
“弓驽手,火箭手!火炮手!放恶毒之花!魔鬼之箭!”被熊大、熊二架着站在城垛指挥塔的朱拐子大叫道。
“什么是魔鬼之箭?!”熊二悄声问熊大,“什么是恶毒之花?!”
“据说是一种能让契丹兵自己杀自己的魔鬼之手。”熊大解释道,一支箭射来,熊大的大腿中箭,他颤抖了一下,带哭音地喊:“熊二,我的脚好像有啥东西在咬我!”
朱拐子的重量完全压在熊大、熊二身上,这使熊大、熊二根本不能低头,两兄弟双腿打着颤,承受着越来越沉重的朱拐子。
城墙上的士兵重新组队。
一排弓驽手站在前面,每人的箭头上都有一个沉重的油料包。后面的箭手弯弓搭着火箭。
在弓弩手和火箭手前面,是一排刀手在抵挡着靠近他们的契丹兵,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又补上。
“放!”一名弓驽手喊道。
数百个油料包向攻城塔楼后方激射而去。
“放!”一名火箭手队头吼道。
数百支火箭激射出弦,追着前方的油料包,将油料包点燃,那些油料包在空中尽情燃烧,灰烬散落到契丹兵的攻城塔楼后方。
“熊大,熊二,你们知道我这一生最伟大的理想是什么吗?”朱拐子看着城墙外以优美条形飞扬的恶毒之花,嘴里绽开一丝笑容。
“是什么?”熊大、熊二的双腿打颤,朱拐子全身的重量完全压在他们身上,两人有些吃不住这重量了。
熊大熊二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当父母在围城战中死去后,两人便来到城墙上当起跑退、送信或端送茶水的娃娃兵。
每天有一杯小米能维持生命,就是这些娃娃兵们最开心的事情。
朱拐子的半边脸呈现一团粥样,黑黑的,腻腻的。还有什么液体样的物质在慢慢地从脸上渗出来,再一滴一滴地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朱拐子喘着粗气,吃力地说:“就是当长征健儿呀。你们知道吗,长征健儿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那你要是当了长征健儿,可不可以让我们当你的卫兵?”熊二喃喃地说,“如果只能有一个人当的话,就让我哥当好了,我不和他争。”
熊大一只脚明显矮下去,他的腿肚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是让我弟当吧,他更小,我总要让着他的。”
“你们都是最好的卫兵。如果我当上了长征健儿,或者当了将军,哪怕就是一个百夫长,我就任命你们当我的卫兵。”朱拐子努力地想要微笑,但他的半边脸很麻木。
“你现在就是代理将军了。”熊大热烈地说:“你以后一定能当上大将军的。”
“我发过誓不偷东西了的,”朱拐子停了好一会儿,又说:
“真的。可是陆将军把那些恶毒之花堵地道后,我又去偷了回来。这事情你们可别给陆将军说。他可能会惩罚我的。”
“如果我不说,陆将军会不会知道这事?”熊二小心翼翼地说。
熊大碎了一口:“我们都不说,陆将军就不会知道不事。”
朱拐子满意地微笑道:“我就想啊,契丹人挖地道总要挖些时间,这城墙上的契丹人更多,我想让更多的契丹人尝尝恶毒之花的味道。嘿嘿。我骗了陆将军,说这是陆夫人新送来的。我很聪明吧?”
“哪里的地道里有这个恶毒之花?我也去偷。我要给你学,我要变得很聪明,以后可以当代理将军,还可以当长征健儿。”熊大身子一矮,径直往地上挫去。
朱拐子顺势倒在熊大身上,连带着把熊二也扯倒在地。
城墙上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你不可以——学我偷东西!”朱拐子倒在熊大身上,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