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人皇王耶律突欲,兵马大将军、征南先锋官耶律德光,以及年仅六岁的三皇子耶律李胡侍立在耶律阿保机之侧。
与耶律阿保机并排就坐的是他至亲至重之人,契丹帝国地皇后述律平。
紧挨着的是耶律一族各亲叔伯、叔侄,有耶律阿保机的二弟耶律刺葛,他同时担任着耶律族的惕隐;耶律阿保机的三弟耶律迭刺、四弟耶律寅底石,以及族兄耶律苏;族侄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等等。这些耶律族的贵族子弟勇猛剽悍,高大威武,求生不惧死,求富不畏富。
昂立在阿保机众多子侄辈之前,着一身金色铠甲的是耶律曷鲁,那是阿保机“心之功臣”。契丹帝国最伟大的战士之一。
萧氏家族大夷离堇萧敌鲁,被耶律阿保机立为“手之功臣”,是述律平的兄长。此时,萧敌鲁率着萧氏一族众多子侄也昂首于耶律阿保机帝帐内。
在阿保机的右侧南面,是韩延徽、赵思温、萧翰、张立、赵延寿、杜重威,以及寿州降将卢文进等汉人文武大臣。
契丹帝国二圣:天皇帝耶律阿保机、地皇后述律平端坐于太阳升起的东方,阿波罗的子孙永远享受太阳的光辉。
大病初愈的耶律阿保机精神抖擞,威风凛凛,不怒而威,每当他的眼光扫过众将,众将便是腰更直、背更挺。
在帝帐外,契丹大巫神速姑脸涂朱砂,头饰彩色翎羽,摇动着一面巨大的人皮面鼓,主持血腥人祭。
数十脸涂朱砂、祼胸赤背的汉子跳着一种类似摊舞的舞蹈,随着人皮面鼓的鼓点声音,一次次将手中匕首刺向自己的祼胸,以飞舞的鲜血献祭于古老的神祇马兹达。
“我契丹帝国岁无不征,月不不讨,百战立国。以木叶神山的名义,以阿波罗的光辉,我契丹一族今天将在马兹达的注视下,用血与火,印证马兹达的神迹!”耶律阿保机高大英武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下如神明一样。
“用血与火,印证马兹达的神迹!”
“用血与火,印证马兹达的神迹!”
帝帐内响起如山的高呼。
宿卫军总管、北府宰相萧敌鲁上前禀道:
“幽州兵力不足十万,周德威带走三万,只余兵力七万,经过数月围攻目前已锐减至四万,其中还有数千伤兵。根据这些时日的刺探,西城布兵一万,北城布兵一万,东城布兵五千,而南城因据天险,布兵仅有不足五千兵力。”
阿保机站起来,脸色冷峻地扫视帐内众将,发布不容置喙的军令:
“南城天险,通道狭长,不足以大股骑兵参战,需精于攻城。着皇太子、人皇王耶律突欲率军一万,摄大室韦部,突吕不部,以千名人盾开路,千名重骑兵助阵,务必在其援军未到之此,第一拿下此门!”
南城仅有五千幽州守军,而且是未经正规训练的陆家军守卫,虽有天险在侧,以人皇王耶律倍领有大室韦部和突吕不部一万兵力,再加太子府亲兵五千,在东城无强援的前提下,是能轻易攻取的。
数月来的骚扰和围攻,均未将兵力严重缺乏的南城攻下,是因每当紧要关头,幽州兵马留后将军陆士航总会将其他各城兵力驰援南城,南城又据险死守,虽战死一批又一批的幽州士兵,而南城依然在幽州手中。
此番,阿保机将进攻幽州南城的机会交付于耶律倍,明显是要他立功于阵前。耶律倍是他皇位的继承者,长子,他需要儿子以军功威慑众人,将来才能以威服国。纵是天皇帝,他也有私心。
“儿臣定不负圣上所付,三天之内拿下东城!”着白色铠甲、白色战袍犹如神兵天将的耶律倍上前一步,立下军誓。
脸上纹有变形鲲图腾的大室韦部夷离堇察巴汗站出队列,将手中的大弯刀一挥,大嘴一咧:“我大室韦部向来最不怕与汉人作战,那些个胆小如鼠的中原汉人此番见了我大室韦部巴图鲁,逃命最要紧的跑。”
大室韦部原在上京留守,督促奴隶修建大京府,刚从漠北大草原来到幽州,对幽州人并不了解。
突吕不部夷离堇小吕达力汗一听这话可不高兴了,他赤祼的上身绣满飞翔的雄鹰,当他甩甩脖子、扭扭手腕站到察巴汗对面时,那满身的雄鹰似乎在展趐扑来:“我突吕不部的骑兵可不是只会追姑娘的,哪次攻城掠地不是先锋?说不一定最先攻上幽州南城门的是我突吕部的英雄巴图鲁!”
“去年秋征可是我大室韦部的巴图鲁们首先爬上长城之墙的,那些个汉人的长城之墙可是拦不住我大室韦部的巴图鲁们!”察巴汗轻蔑地说,意在嘲讽去年秋征时突吕不部骑兵因奸淫当地汉人妇女而延误战机。
“前年秋征时难道不是我突吕不部的骑兵们跑得最快、打谷草最多吗?不是还分享给大室韦部夷离堇许多黄金和粮草吗?”小吕达力汗反唇相讥。
两人各不相让,互相揭短。
耶律倍挥挥手,两人住口,但仍大眼瞪小眼。
耶律阿保机也不以为忤。草原人那是随时都在内讧的,打完汉人再打自己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平常几句语言,大家都习以为常。
南府宰相韩延徽略略鞠躬,向耶律阿保机进言:
“幽州四城八门中,看似南城守卫力量较为薄弱,但是南城士兵俱自称为陆家军。在周德威率兵新州救援未归后,陆士航坐镇西城,却把南城交给自己的长子陆大柱守卫。每当南城有闪失,陆士航必发兵救援。”
萧敌鲁接口:“所以,虽则自陆大柱战死后南城已经几易其帅,但南城却依然久城不破。如果说幽州东、南、西三城都是强将守卫的话,南城却是幽州的核心,幽州的民心所向。太子此次攻城须得小心,以防各种意外。”
“儿臣已率兵多次骚扰试探,”耶律倍回应道,“幽州南城以疲惫软弱之军守卫,看起来似乎一击便破,但我军屡次都是劳而无功。对幽州南城来说,纵算天不时地不利,但有人和之优势,如同天助之,非是摧枯拉朽不能攻破。”
“兵法曰一鼓作气。”述律平站起来,众将侧闪开,述律平走到耶律倍面前,看着他:“此次攻城,太子必以人盾开路,正所谓击其敌之信心。幽州南城乃陆家军死守,人盾正是乱其军心之策,太子务必谨记。”
“儿臣明白。”耶律倍有些惶惶,低头应诺。
“从人盾挑选有亲人在守南城的前去,必乱其军心,夺其心智,令父子相见相杀,令母子生离死别,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加战无不胜的攻城之法呢?”新降契丹的寿州节度使卢文进有些谄媚地说,“此法系三皇子李胡献策。”
述律平脸露得意,转身回座,边走边说:“我大契丹帝国乃太阳神阿波罗之后裔,天降皇子英明神武。三皇子出生之时六鸟和鸣,吉祥云彩缭绕,正与其兄长们相似。”
阿保机问:“属珊军的那个谁,就是在凤凰山看到皇长孙的那个军士在吗?”
一名宿卫军士卒掀帘回禀:“禀告圣上,阿里滚在帐外候旨。”
“传她进来。”阿保机欠欠身,对身后的邱真人悄声说:“我昨夜得一梦,梦中兀欲在叫我皇爷爷。他这是在要我去救他呢。你说可是?”
邱真人也悄声回道:“昨夜小道也曾观天象,皇长孙还平安在幽州城。他一定会回归我契丹帝国。”
阿保机回过头来。
那阿里滚已跪在远处候旨。
阿保机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里滚,“上次留你一命,此次如有闪失,你明白会是什么后果吗?”
“属下宁死也必得保皇长孙平安归来。”阿里滚伏低着头大声说。
“好。从宿卫军抽20名精干之人,从属珊军中选取20名眼力好之人,统归你率领。幽州四城八门哪里先破城你便得第一个入城,不是要你杀敌,不是要你劫掠,你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务必寻得皇长孙平安归来,务必保证皇长孙平安归来,纵使末将等人死不足惜。”阿里滚小身板挺得笔直。
“如此,朕才能放心。”阿保机挥军手。
阿里滚正要起身退下,述律平喝道:“你等还需记得那三名中原汉人女子之容貌特征,幽州城破之时,皇长孙也许会在这三名中原汉人女子手中。擒得这些中原女子便有皇长孙下落。”
“属下和众位姐姐早已对那三名中原汉人女子长相记得牢靠。这便去要让宿卫军将士观图记忆。”阿里滚应诺退后。
(耶律突欲:耶律倍的契丹名;耶律兀欲:耶律阮的契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