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王妃走出宫门,带着大队护卫穿过天福城,来到城门口,沿途所有的百姓都向她们点头招呼。
自从子薇与兀欲大婚后便规定,所有百姓不必再行下跪,每月定时向灾民下放粥粮救济,冬天寒冷时免费发放御寒皮毛,使天福城夏无饿死之人,冬无冻死之民。
看似简单的一项措施,当真正有效地实施起来的时候,便得到许多好处,即使天福城的百姓数量大大增加,又使当地百姓民心归附,教化向善。
漠北中部和西部的许多灾民,或者天福城百姓的亲人,当听闻天福城在定期施粥粮后,都闻讯赶来,不再离开。
而东丹王府也会根据灾民自身的情况,让他们开展手工或开荒种田,说大家都穷,自食其力才是久远之地。
所以,当听说城门口有潞州乞丐来时,子薇虽则吃惊,以为是当年的幽州百姓——凤儿和翠儿都不是潞州人,到这天福城来找潞州人凤儿和翠儿的,定是幽州人。
当子薇走到城门口时,聚集在城门口的十多名乞丐默默无言地站起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而膀阔腰圆、脸上疤痕累累的高大个,他咧开大嘴一笑:“我就是找凤儿或翠儿定能找到吧,你们不信。”
乞丐们慢慢地围拢来。
护卫们大声吆喝:“站住,你们什么人?”
子薇轻轻朝护卫摇摇手,朝那高大个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是高大举,潜行者,幽州心楼死囚,剑之队首领,他浓密的胡子遮住了下巴,而头发已乱成一窝疙瘩,如果不是他那招牌似的咧嘴笑,子薇还根本认不出他来。
子薇露出宽心的微笑,她慢慢地走过面前的一群乞丐,一一地认看。
挨着高大个的是他的儿子、当年的幽州东城神射手、千夫长高少羽,他和子薇一般岁数,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无数的沧桑。
当他和子薇的眼神对视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笑笑,伸手抓了子薇的肩膀,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大萧氏和小萧氏、撒葛只睁大眼睛。
紧跟在子薇身后的凤儿和翠儿一起扑上去,一人拉着少羽一只手详看。
“喂,还有我呢!”在少羽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吼道。
子薇开心地朝那沙哑声音看去,“鞑吉特!”
她开心地喊道。
鞑吉特嚷道:“唉呀呀,我都说了不找你这个麻烦的小姑娘的,他们非要说来,我又没地方去,也没有朋友,只好和他们搭个伴了。”
子薇走到鞑吉特跟前,看着他的脸:“你老了,你还能跑吗?”
鞑吉特吼:“那个喊我安克的小家伙呢?有个王爷喊我安克,听起来舒服吧?哈哈哈。”
子薇拍拍他的肩膀:“小狼现在在中原,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叫你安克。”
鞑吉特满意地笑了:“好吧好吧,我是他安克,总可以有饭吃的吧?”
子薇回头对大萧氏说:“额娘,请给他们安排吃食吧。”
大萧氏点头:“好。我这就咐咐下去。他们都是你的熟人?”
子薇摇头:“他们都是小狼的安克,一生的安克。”
小萧氏忙说:“安克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安排吃食去。”
子薇对高大个、少羽和鞑吉特说:“这是两位王妃,”然后又指着撒葛只对他们说:“这是永康王妃。”
高大个惊讶地问:“有两位永康王吗?她是永康王妃你是什么?”
子薇大笑:“我是小狼的姐姐,太傅。”
从人群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还是瘦削的身子,还是忧郁的脸。
凤儿眼尖,一下子认出来了:“郭小拽?”
当年,耶律兀欲在潞州救了子薇一行后,郭小拽曾随同前往漠北,但他实在无法明白自己在这乱世中想要什么,想追随谁,他在自己的原则和现实战争的纠缠中痛苦度日,最终决定离开漠北。
艾叶的死,是郭小拽的心伤,对个人前途和理想的破灭更加让他苦闷不堪。
想不到,现在他又重返漠北。
在当时的战乱年代,如他一样到处奔波流浪,原本抱着一腔救国之心,想辅助明君的有志青年很多,但大多都淹没在战争的血水中,无功而灭。
当郭小拽在南方再次遇到高少羽时,他才无奈地加入潜行者,四处流浪。
高大个一行十五人,个个都是身怀武功的潜行者。
子薇等他们吃饱喝足后再令人给他们烧起篝火暖和,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要杀谁的?潜行者的目的就是杀人,此时前来漠北肯定也是有杀人目标。
“我们听说东丹国有个太傅姓甄,是汉人。我们就想来看看,又不能随便打听你,只能到处问有没有认识潞州人凤儿和翠儿姑娘。以你的聪明,只要知道是有人在打听潞州人凤儿姑娘和翠儿姑娘,就会想到是我们。”
少羽看了一眼跟在子薇身后的凤儿和翠儿。
“那么你们此后有什么打算呢?”子薇拢拢火堆,让柴禾烧得更旺些。
高大举推开儿子,挤进来坐下:“看小狼这要不要当兵的?如果要我们就当兵。如果不要,反正你说干嘛就干嘛,我听我这儿子的,我儿子听你的。”
大家都暗笑。
子薇等大家笑完,看看身边的两位丫头,再看看这些勇敢却无家可归的战士,问:“我说啥你们都听?”
高大举点头:“那是。反正你又不会杀我的,干嘛不听?”
鞑吉特笑:“听你的听别人的都一样,不如听你的。”
子薇看向少羽和郭小拽,两人默不作声。
“明天东丹王国办喜事,本太傅给高少将军指婚为鲁翠,给郭少将军指婚陆凤儿。如此可好?”
高大举大笑:“这样好呀,我一来这漠北就有儿媳妇了,年底就有儿子抱了,好呀,我就说听这甄家丫头的没错吧。”
凤儿不好意思地望望郭小拽,低下头。
翠儿尴尬地叫道:“小姐,哪有人都没说两句话你就指婚的?”
鞑吉特捅捅郭小拽:“是不是要凤儿姑娘等到五十岁才结婚呀?这有王妃替你指婚还要杂样?”
郭小拽闷声闷气地说:“我没有聘礼。”
众人笑。
子薇望向少羽,“你呢?表个态,人家姑娘还在那偷听着的呢,可别伤人家的心。”
翠儿一听,腾地起身跑开。
高少羽扭头看着别处:“我这不也没聘礼吗?”
众人起哄:“好!”
高大举开心地大笑:“这骋礼当然是王妃出,这嫁妆,当然也是王妃出,王妃一次嫁两个丫头,王府明天可有得忙了。”
凤儿和翠儿在远处悄悄地羞红了脸。
夜深了,子薇还在忙着给凤儿和翠儿两丫头准备明天的嫁衣。
“这我先给你们把事办了,等以后咱们小狼回来了,再大庆,说不一定到时你们都怀上孩子了呢。”
凤儿扶子薇去坐下:“小姐,你就别操心了,你和永康王的大婚都是简单操办的,咱们东丹王府现在需要的是钱,咱能省就省一点吧。我呀,只要能嫁给郭少将军就满意了,不要什么礼金一样开心。”
翠儿在那有点忧郁:“你们说高少将军会不会嫌弃我只有一只胳膊呀?”
凤儿说:“一只胳膊又不影响生孩子。一只胳膊怎么啦?小姐都没嫌弃你呢。”
翠儿大叫着打凤儿:“你这丫头,怎么好意思说我,还不说你自己呢。”
凤儿绕着子薇转,躲避翠儿的追打:“哪有结婚了不怀孩子的?我就要怀孩子,以后还让小姐给取好名字,男孩子女孩子都取来放着。”
屋子里一片欢乐的笑声。
子薇也幸福地笑了,不管怎么样,能看着凤儿和翠儿结婚成家,她也了了一桩心事。
可惜的是王家兄弟都在幽州保卫战中牺牲——他们这一生和下一生,都没有缘份,无论如何挣扎,人,都不逃不过命运。
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凤儿跑去开门,是两个大萧氏和小萧氏王妃的侍女,手上端着在堆衣物:
“王妃听闻太傅屋里的凤儿姐姐和翠儿姐姐明日大婚,送了一些薄礼来,也就是王妃们以前穿过的衣服,说让凤儿和翠儿姐姐将就穿,这紧急了办不过来,以后定补礼金和礼品。”
子薇说:“这如何使得?这是王妃的衣服,她们是下人,如何能穿!”
凤儿和翠儿也齐声说道:“奴婢万不敢穿的。”
那两侍女继续说:“王妃说了,东丹王国如今的局势太傅最清楚,最需要用人的时候,王妃这些衣服,就当是送给两位少将军的见面礼,请两位姑娘一定收下。”
子薇点头:“那我就代两位姑娘谢谢王妃了。”
两名王妃侍女刚才,撒葛只的两名侍女又捧着被褥等用品来,侍女说:“我家王妃说了,太傅家的姑娘大婚,现在无法置办新用品,这些是王妃大婚时带来的,尚末用过的,请两位姑娘将就用着,以后待方便了再被送。”
翠儿接过那些撒葛只送来的新被褥,张大嘴巴:“这是王妃的嫁妆呢,全部是新的呢。”
子薇笑:“还不谢谢撒葛只王妃?”
翠儿和凤儿一齐向那侍女行礼:“请姐姐转告王妃,我等当为王爷和王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撒葛只的两名侍女刚走出屋子,还没有关上的门又被推开,高少羽和郭小拽不好意思地站在外面。
凤儿和翠儿忙别过脸去。
子薇看看四人,很奇怪地问:“都怎么啦?你们以前不是很熟悉的吗?”
高少羽和郭小拽走进来,齐齐地说:“末将除了身上的剑,实在没有任何骋礼,请姑娘不要嫌弃。”
子薇从手腕上退下两个镯子,“这是我家小狼当初给我的聘礼,不知当凤儿和翠儿的聘礼是否合适?”
高少羽和郭小拽异口同声地说:“合适!”
凤儿和翠儿回头吼:“不准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