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欲北击党项,西至同州降朱友谦,各位夫人在宫中可要好生侍候太夫人。”在晋王李存勖的嘉庆殿里,各宫妃嫔都跪于一地。
韩夫人恭顺地答道:“臣妾自当晨昏定省,不让两位太夫人太过思念王爷!”
伊氏、侯氏和刘玉娘、叶贵人也一并齐声应答:“臣妾自当晨昏定省,侍候太夫人!”
李存勖盯着众妃看,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好,本王的众夫人品貌皆备,德容皆彰,可谓母仪天下!”
众妃彼此悄悄地看一眼,不知何故惹得王爷如此大笑。
李存勖蹲下,看着韩夫人:“王后,上次本王有没有交待毓章宫主子不习宫规,不要去打扰她?”
韩夫人惊得跌坐在地。
这些时日以来,众妃皆因毓章宫事件胆颤心惊,后见两位太夫人没有责罚,王爷也没有过问,适才以为这事已经过去,将提得高高的心放下。哪知此时王爷突然提起,难道有秋后算帐的用意?
“臣妾……臣妾,”韩夫人忘记了当初想好的万千说词,这才发现事到临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谁让两位太夫人进毓章宫的?”李存勖咬牙切齿地一一看过众妃。
“臣妾有罪,请王爷恕罪!”伊氏将头埋得低低的,伏于地上。
侯氏怒眼看着刘玉娘,嘴张了张,真想说出是刘玉娘的阴谋,终究还是怒瞪一眼刘玉娘,伏地请罪:“臣妾有罪,请王爷恕罪!”
面对王爷的责罚,众妃只得一力承担,如果道出是刘玉娘的主意,只怕后宫再生波浪,到时非但治不了刘玉娘,自己更是脱不了干系。
罪魁祸首刘玉娘伏跪于地,悄悄地看着众妃,知道众妃都不敢向王爷说什么,也就冷哼一声,看向叶贵人。
叶贵人胆颤心惊地伏跪于地,自打毓章宫回来后,她再也没机会出宫见过子薇,在宫里的日子也更是难过,刘玉娘表面与她姐妹相称,暗地却是处处为难她。
“叶昭容,”王爷走到叶贵人面前。
众妃惊愕,叶氏是贵人,王爷怎会唤她叶昭容?
“王爷,叶贵人——”刘玉娘提醒李存勖。
李存勖伸手制止她,再次说:“叶昭容,你可有去看过你表亲?”
叶贵人吓得浑身颤抖:“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李存勖转过身去,大声说道:“叶氏贵人,即日起升为昭容,本王许你每三天前去毓章宫与公主共叙亲情,你可愿意?”
叶贵人伏地谢恩:“臣妾谢过王爷!臣妾谢过王爷!”
“起来吧你们!”李存勖挥挥手。
众夫人起身。
韩夫人满脸笑容走向叶贵人:“恭喜昭容妹妹,改日向公主传达姐姐的问候,祝她早日康健!”
这韩夫人带了头,余下的三妃也只得在王爷面前装作大度,哪怕肚里恨得牙咬咬,也得满面笑容地向叶昭容道喜。
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啦,众人皆知这叶昭容是因毓章宫主子得以升迁,可也无可奈何。
“本王明日西征同州,各位夫人可还有话说?”李存勖懒懒地坐着,看着他的一干妃嫔。
“臣妾恭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韩夫人率领着众妃嫔高声祝愿。
“臣妾将每天亲自到玉皇山为王爷祈福,至到王爷平安归来,也保佑我儿首战告捷,平安归来。”伊氏说,她的儿子川王李继嶢也将随父出征,这是她儿子的第一次出征,所以她既高兴也担心。
李存勖对人品高尚、品貌端庄的伊氏很是看重,他郑重地点头:“你放心吧,继嶢已经十二岁,他是我沙陀子弟,定不会有负他娘亲的厚望。”
“臣妾多谢王爷厚爱!”伊氏面露微笑。
“魏王继岌留守晋阳都城,各位夫人不会再为岌儿多生事端吧?哈哈哈。”李存勖一阵大笑。
刘玉娘骄傲地笑:“臣妾当助我儿守城!”
李存勖走到刘玉娘面前:“爱妃可愿意随本王前去同州?”
刘玉娘大喜:“臣妾愿意!”
韩夫人大舒一口气,只要刘玉娘随王爷离开了晋阳,那在王爷出征这段时间,毓章宫就会平安无事,她也就少些担心。
作为晋王李存勖的正妃,毓章宫有好事轮不到她,可毓章宫再出任何波折,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她不容人,善嫉。
绫绮殿里,刘玉娘走来走去地思考着,上次毓章宫一闹,原本以为会有些责罚,可却风平浪静地度过,连两位太夫人也一句不提,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知道王爷和张承业前去雍和宫与两位太夫人密谈,可却不知道密谈内容。她手下的“教令”宫女渗透不进雍和宫,曹太夫人即便宠爱她,也不会容她在眼皮底下布置“教令”女。
关于毓章宫主子的事在这晋阳宫里是越传越离谱,宫人们都把她认为是神,说是什么玄女临世,什么袄教圣女,风头都超过她这位冠居晋阳宫二十年的皇长子生母。
眼看王爷称帝在即,如果此时毓章宫主子得宠诞下一男半女,那她的皇后位就会转眼成空,儿子的太子位也会擦肩而过。
无论如何,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爷称帝在即,她必须在王爷登基之前解决掉毓章宫。
“翠华轩叶昭容求见!”玲儿进殿禀告。
刘玉娘点点头。
叶昭容碎步进殿,侍女杏儿和蝶儿留在门外。
叶昭容向刘玉娘低头行礼:“见过姐姐!”
刘玉娘甩手给叶昭容两巴掌。
啪啪,两声掌声让殿内外皆惊。
杏儿和蝶儿欲跑进殿内,玲儿拦住她们。
娟儿走来冷冷地说:“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奴婢何必掺和?”
杏儿伸头看向殿内:“可是——”
叶昭容抬起头,脸上多了两道掌印。
她不愠不怒地问:“姐姐何故掌掴妹妹?”
刘玉娘抓住叶昭容的肩膀暴怒地说:“你要不出卖姐姐我,王爷何故封赏你?我把你当姐妹,你竟出卖我?”
叶昭容淡淡地说:“姐姐有何让妹妹我出卖的?”
刘玉娘一愣,松手。
叶昭容继续说:“自三日前毓章宫后,王爷未召幸妹妹,妹妹也并未出宫,因受凉肠胃不适在翠华轩独处。姐姐可着人核实。”
刘玉娘盯着她:“你真没有向王爷告密?”
叶昭容淡然一笑:“姐姐教令女布满宫中,可细问看妹妹有出宫否?”
刘玉娘冷笑一声:“要出卖姐姐也不止出宫一路。”
“只是妹妹不知姐姐有何事让妹妹出卖的?”叶昭容继续问。
刘玉娘呆了呆,突然满脸堆笑:“倒是姐姐多心,误会妹妹了。”
“来人啦!”刘玉娘揽着叶昭容的肩膀,朝殿外呼人。
娟儿应声进殿。
“给妹妹奉茶!”刘玉娘笑眯眯地拉了叶昭容落座,“咱们姐妹好几天没见面,这不想妹妹来着?”
叶昭容款款落座。
娟儿端来茶水,叶昭容接了茶水轻轻呷一口放案几上。
“姐姐这随王爷出征,魏王监国,这是大好的事呀,当恭喜姐姐!”
刘玉娘开心地说:“我儿治国有方,受王爷教导,总能大展才华。”
“魏王忠孝两全,文武兼备,堪当国家重任。”叶昭容也恭维着说。
刘玉娘拿起茶碗,从碗边看着叶昭容:“那日我在毓章宫见你叫那公主为表亲?你是新州人,怎会有潞州表亲?”
叶昭容倒吸一口凉气,当日情急之下见姨娘甄夫人被打冲口而出,埋下今日之祸,原以为大家在那混乱之中不会记得她说过什么,她也有意让大家忘记,可没想这刘玉娘还是翻出来质问。
“我娘亲的远房亲戚和毓章宫主子的娘亲是姐妹,当日在幽州曾有一见,所以妹妹认得。”叶昭容轻描淡写地说。
如果如实告诉宫中人等她们是表亲姐妹,只怕事情会越描越黑。
“这王爷不是让妹妹你每三天都出宫陪毓章宫主子叙旧吗?我呢当日也是无心得罪了毓章宫主子,这两太夫人多次教导,姐姐也深有悔误,想去与毓章宫主子重修旧好,你说她会有心吗?”
叶昭容笑:“姐姐有这番心意那是再好不过了。你是王爷最宠爱的夫人,又深得太夫人信任。毓章宫能和你交好那是她的福份。”
“这我明日要随王爷出征同州,再回来时已过多时,只怕毓章宫早就心存芥蒂。所以姐姐想请妹妹在毓章宫面前多多说道美言,待姐姐我回晋阳后再登门向她陪罪。”
“姐姐你言重了。妹妹我必会在毓章宫面前说及姐姐的好意,姐姐是皇长子生母,倒不必在意那毓章宫的脸色。”
“呃,都是一宫姐妹,王爷和两位太夫人希望我们姐妹相亲相爱,和谐相处,姐姐既为皇长子生母,当得表率。玲儿——”
刘玉娘朝殿外唤道:“将那血燕窝拿来!”
玲儿应声去内殿拿了血燕窝出来。
刘玉娘接过,亲自将血燕窝递给叶昭容:“这是曹太夫人赏赐姐姐的,姐姐还舍不得吃。那天让毓章宫妹妹受了凉,姐姐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妹妹你将这血燕窝拿了去,略表姐姐心意。”
“如此贵重之物,如何使得?”叶昭容摇头摆手:“妹妹虽未见过血燕窝,却知这是极贵重之物。说是一两血燕一两黄金,妹妹断不敢收送。”
刘玉娘笑:“是啊,都说这血燕窝采自岭南,每只金丝燕一生只有两只窝子,是金丝燕吐血丝筑巢而成。采摘者往往于高山峭壁上很是危险。我也就生继岌时得亲贵们送过。”
“那妹妹万不能拿了姐姐的厚重之物的。”叶昭容推辞道。
“瞧你这小家子气。就让你转过手罢了,哪有这三推四阻的?不过你先别告诉毓章宫妹妹是姐姐我送的,只说是你送的便可。想来他日毓章宫妹妹知道姐姐的心意后也会谅解姐姐了。”
“这如何使得?”叶昭容摇头:“是姐姐的心意,妹妹如何冒领的?”
“姐姐这要出征同州,急切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就当先为姐姐递个礼,改日再告诉那毓章宫妹妹,想来她也会念及姐姐是实诚人的,不再计较当日之冒昧。”
“如此,妹妹就代毓章宫妹妹收下,谢过姐姐一番心意。”
“毓章宫妹妹体寒瘦弱,吃这血燕窝最合适不过了,说是这血燕窝有滋阴养颜、止咳治喘、补肾益气的功效,体弱之人吃了大好。”
“妹妹定将姐姐的礼物转交毓章宫。”
叶昭容带着杏儿和蝶儿出绫绮殿,冒风雪而去。
刘玉娘站在宫门口,看着三人的背影。
“你说这毓章宫会吃血燕窝吗?”玲儿问。
“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有得吃就不错了。”娟儿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