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浓雾,众人急急地赶路。
按子薇的计划,要将小狼交还他亲生父亲得先从位于南城的小阳山从幽州西城绕过,再北行。
在周德威或晋王对他们产生疑窦之前,他们离幽州越远越好。
唯一的侥幸是周德威或晋王因为他们在小阳山为陆士航送葬,这可以赢得大半天时间。
但在傍晚城门关闭之时,他们还不回城的话,就会有人报告——然后,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追兵?
“我说,我的幽州公主,你这是要弃幽州而去了哦。”卫礼与子薇并排而行。
“你想要这公主名号你拿去,我不稀奇。”子薇横眉冷对,脚下却在加紧赶路。
这段时间,她的右腿肚反复受伤,虽都不是严重,但因伤口一直没有彻底愈合,总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白芷背着小狼走得气喘吁吁的。
凤儿说:“白芷你放下小狼,让我背会儿吧。”
白芷倒巴不得放下小狼,毕竟小狼长得很健壮,足有二十来斤重了。
“可是小姐说过要在十步内的……”白芷看着前面的子薇,吭吭哧哧地说。
子薇回头:“凤儿你背了小狼不要离我太远。”
凤儿点头。
“我这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这么紧张这小崽子?他又不是你亲生的。如果有朝一天你自己有宝宝了,是不是也这样紧张?”卫礼涎着一张笑脸往子薇身上挨。
子薇顺手推开他,“你管得呢。”
“你怎么知道他父亲会在老房山等你?你们有通消息?”卫礼不死心,跑两步跟上子薇。
“没有。”子薇冷冷地说。
“你凭什么去老房山呀你?那里遍地是尸骨,说不一定哪里就会钻出一个没掉气的死鬼来。”卫礼不满地说。
“你不去可以走啊。”卢少羽赶上来呛白卫礼一句。
“就是。”高大举一步不拉地紧跟儿子,经过卫礼身边时朝他眨眨眼。
鞑吉特吊着一个肩膀走上来同情地拍拍卫礼:“他们都不喜欢你?”
卫礼气得朝鞑吉特挥手。
鞑吉特一闪朝前走,回头嘲笑道:“你死心吧你,公主是我的。”
众人在密林中穿行,队形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中午,这支小分队来到凤凰山下,要找机会渡过桑乾河北上。
鞑吉特在前面开路,卫礼紧随其后。
中间是各位小娘子们和小狼。
高大举父子彼此不理不睬地殿后。
“凤儿你累不累?我可以背小狼。”翠儿说,看看子薇。
子薇摇头:“你一只手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你要防御又要护小狼就不得万全。”
“我没事。”凤儿喘着粗气。
卫礼回头:“我来背这小崽子吧。”
子薇冷着脸不吭声。
“得,你不就怕我把他扔掉或卖掉是吧?”卫礼嘲弄地道,“我要出卖他随时都有机会的。”
众人都瞪眼朝他看去。
“说说而己嘛。我哪能呢是不?这小狼不是公主的心头肉吗?我不宝贝着哪行呢是吧?”卫礼嬉皮笑脸地说。
“我背小狼吧。我个儿最大,跑得最快。”鞑吉特回头笑。
子薇冷笑:“你好背了小狼往你那粟特窝里跑?我们众人就不得不跟着你到粟特了是吧?”
鞑吉特还没回话,卫礼就给了他一拳头:“好啊你,这么狼心狗肺,你小狼不说,还想害子薇?不揍死你!”
鞑吉特抓住卫礼的手一扔,呼啦一下爬到旁边的松树上:“有种你也上树来揍我?”
卫礼伸长脖子去抓鞑吉特,围着松树跳高。
“你们这样闹摆明了是给晋王留痕迹追踪吧?要不直接把这几位小娘子送给晋王好领赏?”走在后面的卢少羽赶上众人,冷冷地说。
子薇一愣。如此闹腾下去,不给晋王或周德威发现都不可能。
“你,如果再折腾就别跟上我了。”子薇指着鞑吉特。
不等子薇再说什么,卫礼立马表态:“我不说话,我保证再不说话了。”
子薇气得瞪他一眼,不理他。
“要不,这小狼崽子挺沉的,你那两丫头背着会走得更慢,公主放心的话就我背吧?”高大举看看卢少羽说。
卢少羽回头看他一眼。
高大举咧咧嘴:“我只是想加快进度,如果真要到老房山的话,这样下去走三天都到不了。”
“前面就快到板桥了。板桥渡口有个千夫长守卫。如果不想到桑乾河游泳,咱们就得硬拚冲过去。”卢少羽说。
“所以?”卫礼走过来,“鞑吉特开路,我殿后。高大个护着公主,卢少将军护着小狼,三位小娘子跟上你们冲过去。如何?”
子薇抬头看着卫礼。
卫礼又是一阵大笑:“是不是又觉得我特帅?”
卢少羽扭头对高大举说:“你背小狼,护着那个没胳膊的丫头。我保护子薇和那个胖丫头。陆府的凤儿姐姐略有武功,只有跟上就好。”
高大举眉开眼笑:“得嘞。来来来小子,我背你,咱们保证最快冲过去,让你毫发无损地冲过去。”
凤儿看着子薇。
如果前面有晋军,要想顺便冲过去,不管是凤儿还是白芷背着小狼都会很难,而自己腿肚有伤本身也跑不快。
子薇点头:“凤儿跟上高百夫长,保护小狼。”
卫礼抽出剑。
鞑吉特拿着弯刀。
卢少羽持驽在手。
高大举将小狼紧紧地捆绑在身上,朝凤儿咧嘴一笑:“以前我去偷我儿时就这样捆得紧紧的,任谁也抢他不走。”
“那最后呢?”凤儿悄悄地问。
“他娘来了,再捆得紧也没用啊,我总不能让他娘一直在那里哭吧?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背过他了,所以他和我不亲。”
凤儿呆了呆,原来高大举就是这样失去卢少羽的。
卢少羽回头,手中的排驽对着高大举,怒目圆睁。
凤儿朝卢少羽尴尬地笑。
卢少羽愣了愣,转身猫腰前行。
众人弓下身子,慢慢来到桑乾河板桥渡口。
在这一行人身后远处,有两个有正小心翼翼地追踪。
只是,子薇众人浑然不觉已被追踪。
桑乾河板桥渡口,是一座木板桥,横跨桑乾河下游,是南北交通的重要关碍。
数十晋军当值。
时当正午,浓雾已渐渐消散。
晋军远远地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体形相当的男人走上板桥,当值的十夫长喝道:“干啥的?有关津通行证吗?”
那一高一矮的两人不紧不慢地走来。
“有。我乃千夫长卢少羽,我有晋王亲手喻令送这位盟友出关。”那矮个的正是卢少羽。
当值的十夫长回头问旁边的人:“他说他是卢少羽?是他吗?”
那旁边的士兵看了看走过来的卢少羽:“就是那叛国者之子?听说是个神射手。”
“你是那叛国者之子吗?”当值的十夫长问道。
“是的。我正是卢少羽。”卢少羽还是不紧不慢地说。
从栅栏里走出一个百夫长,看了看渐渐走近的卢少羽,对部下说:“这倒真是叛国者之子。我认得他,那天晋王赐封时我在场。”
“你旁边的又是谁?有关津通行证吗?”当值的十夫长很尽责。
鞑吉特大声说:“哈哈,杂会没有呢?我可是晋王的老朋友啦。”
鞑吉特爽朗的笑声传得很远,众人听到耳里只觉特霸道。
幽州已是晋军天下,对城内出来的人倒是盘查得不紧。
说话间,鞑吉特和卢少羽已经走到栅栏处。
卢少羽手中拿着一张类似于关津通行证的字纸递给那当值的十夫长。
十夫长伸手来接。
电石火光中,卢少羽已经拿锁住十夫长的脖子,一只手中的排驽在手,端端地对准那些当值的士兵。
众士兵惊呆了。
隐藏地密林中的卫礼见卢少羽得手,一扬手,众女子拔腿就跑。
高大举背着小狼跑在最后面,他边跑边朝后面看,以防后面有追兵。
凤儿边跑边看高大举,以防他将小狼损失。
白芷跑得气喘吁吁的,翠儿跑在最前后,见白芷落后回头拉了白芷一起往前奔。
卫礼见子薇有些吃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子薇的胳膊扛在肩上。
子薇看他一眼,毕竟有他相帮更省力,也就无奈地随着他一起奔跑。
那栅栏处的百夫长正在进屋,听到身后有异忙回头。
鞑吉特张开大手,将栅栏扯开扔掉,打开通道。
百夫长抽出长剑狠命向鞑吉特刺来,鞑吉特不防备胳膊受伤。
他持剑回头与百夫长对恃。
“有人闯关!”
了望塔上的晋兵发现了板桥上奔跑的众人,急忙高喊。
警示号角响起来。
从屋里冲出数十人。
鞑吉特手起刀落,斩下攻到身边来的一个晋军。
卢少羽手一扬,十箭连驽出弦,数名晋军倒地。
卫礼将手中的子薇往旁边一推,抢上前夺下一名晋军手中的长枪,将枪一扫,靠近他的士兵倒地。
“你们快跑!”卫礼大吼,“往西北跑!”
高大举虽然身背着小狼但仍如入无人之境,跳来挪去将手中一把挥舞得如鱼戏水。
凤儿且战且走,渐渐和溺战的高大举离得远了。
子薇回头见高大举犹自和众多晋军酣战,高喊:“高大举快走!”
可是高大举似乎没听见子薇的叫声。
高大举背上的小狼似乎觉得这打斗特好玩,咯咯笑着,小手指着那些倒地的晋军高兴地大叫:“安克,安克!”
高大举回头对小狼露齿一笑:“好啊,我也是你的安克!咱叔侄俩就杀了这些挡我们的敌人吧!”
高大举杀得兴起,完全忘记了护着背后的小狼。
一名晋军从了望塔上瞄准高大举的后背,嗖地发出利箭。
卢少羽眼睛的余光瞥见朝高大举疾飞而来的利箭,纵身跃起,用手中的排驽击落那即将射中高大举后背小狼的利箭。
高大举望见半空落下掉在他身后脚边的卢少羽,才知道刚才卢少羽救了他一命。
卢少羽抓着排驽站起来,大骂:“猪啊你,让你先走没听见吗你?”
高大举尴尬地笑笑,唯唯诺诺地答应:“就走就走。”他抬起一脚踢开一名攻到面前的晋军,回头对卢少羽傻笑:“就走了。”
“你要伤了这背上的小崽子,看我饶你不!”卢少羽恨恨地对高大举说。
小狼高兴地朝卢少羽挥手:“安克,安克,谢谢!”
卢少羽那张清风脸难得有了一丝看不见的笑意。
高大举一溜子跑过板桥去追子薇。
战场上留下鞑吉特、卫礼和卢少羽对付数十名晋军。
在子薇们刚才呆过的地方,两名着幽州平民服装的契丹人伏地看着桥上的一切。其中一个是属珊军下士阿里滚,汉名红蓼,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倍任命专门寻找皇长孙耶律兀欲的队头。
“快去找皇太子或太子妃来支援,或者地皇后,甚至是天皇帝,总之要找到可以调动兵马的将军来救援。”阿里滚急急地对另一个叫阿贝只的属珊军说道:“趁现在从桥下过河,要快。”
阿贝只点头:“好。那你呢?”
“我跟踪他们,沿路会给留路标。告诉皇太子,皇太孙安全,属下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阿里滚眼睛盯着前方板桥,推搡阿贝只:“快走吧你。”
阿贝只还是不放心地问:“你确定是皇长孙吗?要是谎报军情会受重处的。”
“你再不走我立刻杀了你!”阿里滚低吼:“你没看到那个跛脚的就是画像上的人吗?还有那个抱着头跑路的胖丫头,这一路跟来我看得清清楚楚。皇长孙就在那个高大个男子背上。快走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