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过天青浓雾消失,一道彩虹在远远的天际灿烂绚丽,妩媚动人。如早春四月的温暖,洒满天空下所有幽州人心田。
云收雨霁,尽管幽州城外还是漫天洪水翻滚,但那洪水是契丹士兵的送命符。
幽州城墙上挤满热泪盈眶的人群,他们含着泪流着血给城下的晋军呐喊助威。
一面猩红绣有银底双剑的大旗冲出西城大门,那是高大举的剑之队。
一面鲜艳的陆字帅旗冲出南城大门,那是森天率领的残兵败卒。
北城,马化平仰天长啸:“天啦,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终于打败契丹人了!”
啸吧,他将一具具契丹人的尸体凌空往城墙下扔,一具具地扔,每扔一具便高喊一声:
“来吧,你这个狗杂种!”
或者:“去死吧,你这个狗杂种!”
数名伤兵默默地看着马化平发疯。
东城,卢少羽身背长弓大叫:“所有活着的,东海渔夫,还有会水的都随我出城,杀死那些契丹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幽州之西凤凰山上飘扬着晋军彩虹旗帜,而在幽州之南小阳山,不断赶来的晋王大军以凌厉之势横扫耶律倍的虎军。
鲜艳的彩虹旗帜下,数万玄甲兵似乎从地底钻出来,从西、从南渐向漫延,健壮的旗兵扛着五彩红旗,雄纠纠气昂昂地绕着幽州城催马环跑,自信而骄傲,洒脱而开朗,似乎他们来夺取这道胜利果实是举手之劳。
晋军的彩虹旗帜与天边的那一道彩虹相互辉映。
当众多的契丹兵还在泥泞里挣扎时,晋军只是围在稍高些的山岗上观看,如同观看一场求生行为秀表演。
契丹人尤其不习惯在这种高粘度、污浊得几乎看不清路面的旷野里行走。当他们脚下踩踏牢实时,胯下战马又不听使唤,要一步一步踏牢实了再往前走,而如果放开胆子不管不顾地奔跑时,往往会陷入泥沼或扑腾在污水洼里。
南方的暴风雨,他们见过也经历过,却从不知如此泥沼难行,还难堪地被当作表演的小猴子。
契丹兵在泥泞里折腾,而当他们努力走出泥泞或者冲到高地上时,晋军就会一阵乱箭而去,将他们射杀在泥泞里。
不久前在幽州城外上演的残酷游戏,此时又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的表演者和被猎杀者互换了场地。
契丹人成为晋军待宰的羔羊,刀俎上的鱼肉。
是的,狮子永远不会在乎绵羊的想法。
从凤凰山至到小阳山一带,飘扬着无数的大唐龙旗和晋王的彩虹王旗。
猎猎风中,这些彩虹旗如同久远的记忆,使幽州人一千年后回忆起那一天,都是满满的喜悦和骄傲。
历史记住了这一天。
公元917年8月24日,幽州城在被围二百余天后,在契丹大军三十万精锐之师包围幽州、且弹尽粮绝无有援军的情况下,幽州城坚守了六个多月终于被困。
所有的只书都大书特书两个神奇的名字,历史也给予两位伟人至高的荣誉。
他们的名字是:晋王李存勖、红袍将军周德威。
用幽州城十万之众生灵的生命换得。
在凤凰山山岗上一处简易大帐里,晋王李存勖正与诸将商议。
大帐里,聚集着许多闻名天下的英雄豪杰。
32岁的晋王李存勖,生得魁梧健壮,状貌雄伟瑰丽,堂堂其表,脸阔方正。
据说,当年他生母曹氏即将生产时,曾经梦到一位神人着黑衣手拥扇,夹侍左右。当李存勖诞生时,大股大股的紫气喷涌出窗户,满屋生香,周围五里都似有凤鸟鸣唱。
公元908年春天,老晋王李克用病逝,身为晋王李克用长子的李存勖世袭晋王继位,年仅二十四岁。
李克用给他的长子留下了众多的举世之才,以及近一百个勇武善战的义子,这些义子中有大名鼎鼎的李嗣源、李存进、符存审等人,而这些人,就是他晋地最忠诚的武士。
李存勖以他过人的天赋,擅长骑马射箭,胆力过人,虽系沙陀人,却对汉书偏爱,得习《春秋》,性格豁达,存大义讲义气,勇敢善战,熟知战略要术。短短几年间,从父亲病逝后谨小慎微的到现在他已完全执掌晋军大权。
在李存勖左侧,有大太保李嗣源、五太保李存进、本太保李嗣恩、八太保李存璋、九太保符存审。
右侧,是他众多的叔叔和族侄,永王李存霸、邕王李存美、薛王李存礼、申王李存渥、睦王李存乂、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李廷鸾、李落落、李存矩等等。
而在李存勖身后,有两位着丝衣的伶人,那是他最喜爱的秋官和郭官。
幽州节度使、红袍将军周德威着红袍黑铠甲,满脸浓胡,威风而立。
“契丹大军往哪条线撤军?”晋王李存勖问。
“恰如晋王所料,正往津沽河渡口方向撤军,应是在津沽河渡口汇合。”周德威回道。
大太监张承业回道:“王爷,据报契丹狗皇帝阿保机帝帐已于晨时撤退,北府宰相、宿卫军总管萧敌鲁随后,皇太子耶律倍和征南大将军耶律德光殿后。”
晋王略略思索,点头微笑:“他这是有意让我追兵啊。呵,估计是想瓮中捉鳖。正合我意。”
众将都点头暗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晋王预料之中。
晋王站立:“王兄李嗣源可预备下为狗皇帝接风的酒宴?”
老晋王养子、勇猛无敌却行事恭谨的成德节度使李嗣源出列恭敬地回禀:“正在向王爷告辞。我子从珂已着飞鸽军来报,发现契丹大营在老房山中之营地。”
晋王大笑:“如此甚好,你速轻装回营,着符存审、阎宝等务必提了阿保机狗头来见我。”
李嗣源恭敬地应诺,一甩战袍出帐。
“王爷好计谋,这阿保机万料不到王爷你在这幽州坐镇,却早在老房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阿保机呢。”秋官趐起兰花指一掩口鼻而笑。
“正是,谁要这阿保机与咱们王爷为敌呢?”郭官也趐起兰花指,作势扑打一下秋官,娇俏笑道。
众将军斜眼看了两个伶人打情骂俏却并不言语,深知这两官人是晋王的最爱。
“周德威听令!”晋王道。
周德威一愣,立即上前拱手:“末将在!”
“着你率一万兵力追击最后撤兵的契丹皇太子耶律倍之虎军,以及契丹征南大将军耶律德光之狼军,不必太赶紧,在契丹两狼子全进入大房山和津沽河渡口之时再进攻!”
“诺!”周德威朗声应道,一整铠甲退出。
“晋王威武!”众将大笑:“契丹狗皇帝要想螳螂捕蝉,我们就黄雀在后。”
晋王微笑:“此一役,必使他契丹狗皇帝小儿勿再犯我中原!”
众将叹服。
晋王又道:“幽州被困数月百姓饥饿,拆房卫城。着永王李存霸即将营中所有粮草全数运进城,首要设粥棚赈济百姓,督促士兵不得再行劫掠,为城中大户修复房屋,着医士救治伤兵和百姓。”
晋王叔叔李存霸越众而出,大声应道:“诺。”
“报!”牙兵进帐禀告:“功勋斥候王将军求见!”
大帐帘门一掀,一阵铿锵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伴着一阵风雨随风吹进帐内。
“晋王!”来将向晋王行礼。只见此人全身着黑袍黑铠甲,罩黑色面具,除双眼外,全身包裹在黑色行囊中,如同黑夜里的暗黑使者。
此人便是功勋斥候王将军,晋王晋封的十二功勋大臣之一。
众人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奇怪。
“可曾找到那位制作船灯送信的小娘子?”晋王问。
来人摇摇头:
“昨夜大战,闻听甄氏小娘子率众上城墙守卫,末将适才到陆府和大街上都找了,还没有找到。不过据百姓传言,说是甄小娘子在耶律倍攻上城墙时曾严令他退兵三百里。”
晋王与众将面面相觑。
晋王喃喃地问:“你说她曾让耶律倍退兵三百里?”
来人点头:“是的。当时耶律倍已握剑在手,却终末伤她分毫。百姓都传言她是九天玄女娘娘临世。”
晋王狐疑:“她何以说退兵三百里之话?难道她能窥见本王的军机?”
大太蓝张承业摇头:“晋王在三百里之外的老房山设下陷阱,是五天前才定下的妙计,大军所到之处沿途都布控,根本没有人可以窥见大军行动。一个锁在幽州城的小娘子何以得知?”
“三百里?岂不是距老房山和津沽河渡口不远?”秋官闪着一双丹凤眼,
大惊失色:“她乃一民间女子,何以能令契丹帝国之皇太子耶律倍退兵?且一言道中我军埋伏之地?”
晋王看了秋官一眼摇头:“或许只是随口一说。我军埋伏老房山她岂能知道?连阿保机老狗都不曾料到。”
“王爷说她曾制作船灯送信,那便是她知道这来幽州之路罢了。”郭官扭扭头和秋官打嘴仗。
晋王侧身对那黑铠甲黑面具的功勋斥候说,“务必找到她,带她来见本王。”
“诺。”功勋斥候退下。
晋王望着他的背影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她作船灯给本王送信,还料到本王在老房山设伏,如此女子只怕不等闲。也罢,等见到她后就明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