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你说兀欲不满五岁,父王和母后怎么就封他为王了呢?”
“兀欲聪明,为人孝顺,深得父王和母后宠爱,又是皇兄的长子,封王是早迟的事。”
“可是我都八岁才封为永庆王,他怎么就比我早了呢?”
在玉龙岭一带,耶律德光带着一队亲兵在搜山,跟在他身边的耶律李胡不停地抱怨父王和母后对兀欲偏心。
耶律德光个性宽厚,相对皇兄耶律倍而言,对三弟李胡更亲厚和气也更容忍,这使得耶律李胡更粘腻他。
耶律李胡生于911年,汉名耶律洪古,字奚隐,是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的第三子,耶律倍和耶律德光同母弟。
汉人中有句哲理:偏怜之子不保业,难得之妇不主家。那耶律李胡自生下来便智力发展迟缓,四肢却疯长,三岁时已如一般孩童十岁,待六七岁时已长成一个身高八尺的怪胎。
耶律李胡勇武强悍,天生力大无比,残忍酷虐,但他深受母亲述律平的钟爱,在契丹帝国更是为所欲为,无人敢对他有半句不满。
三年前的幽州围城一战时,耶律李胡独自捣毁幽州北城飞鎌,致三清观马道长身死,后又力敌幽州兵马留后陆士航、剑之队队头高大举,被陆士航以死相缠、高大举打下城墙,幸得耶律德光相救。
自幽州回到漠北王庭后,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心痛重伤在身的耶律李胡,便封他为永庆王为他冲喜,当时,耶律李胡年仅8岁。
如今三年过去,耶律李胡个子不再长高,智商却也无多大进步,仍停留在六七岁的时光。只是他的蛮力越发强劲,对人也更残忍酷虐,他身边的卫士被他杀了一拨又一拨。
“以后你长大了大婚后生下儿子,说不定父王和母后也早早地封他为王呢。”耶律德光劝慰三弟说。
皇兄身为皇太子,被父王和母后惩处三年,作为皇弟,他不忍再让皇兄再被弟弟埋怨。
如果不是他看到兀欲身边没有了白芷这个胖熊,如果不是他找人调查,契丹帝国根本没有人知道现在帝国境内有一拔子中原汉人奸细。
而那些中原汉人竟掳走了永康王身边的嬷嬷。
他不知道理由,但他知道皇兄参与其中,隐约感觉到其中的隐情,却又不能视而不见。
他是契丹帝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父王抱恙,母后临朝,皇兄被禁,他要担负起保卫契丹帝国的重任。
对于皇兄犯下如此大错,他不能告诉父王和母后,只能想方设法加以挽回。
他在千里契丹边境上布置好埋伏,严令任何人不得放走汉人奸细,“格杀无赦!”
他不能让任何汉人奸细活着,以免消息传到父王和母后耳里再对皇兄进行惩处。
“大元帅,昨晚漓水河里只捞出两具汉人奸细尸体,你说这群汉人奸细还有多少呢?”德光的亲兵队头、偏将耶律达走在他后面,用狼刀拔开一丛树篱。
“应该不止两人。”耶律德光说。
他将木叶神山佛寺的所有僧人都抓起来审讯,僧人中有一人曾从门缝里看到寺前有数人之多,“都戴着不同的面具。”
“这些汉人奸细应该是晋王李存勖的猫头鹰队,晋王李存勖灭我契丹之心不死,所以我们务必将这些汉人奸细全部俘获处死,以免泄漏消息。”耶律德光吩咐耶律达。
“大元帅怎知这些奸细是李存勖那小老儿的猫头鹰队?”耶律达问。
“李存勖养有千名斥候,其中有一人为功勋斥候,在晋军攻梁时发挥过巨大作用,此人经常戴着猫头鹰面具行动,他的手下有九名奸细,全部都戴着不同的面具,比如老虎狮子什么的。”
“都戴着不同的面具?还有狮子和老虎?可好玩了,我定要抓几个回去,看他们是否打得过我的真老虎和狮子。”耶律李胡高兴地说。
“他们是戴着老虎和狮子面具的人,当然打不过你的真老虎和狮子了。”耶律德光笑。
回头,耶律德光传令下去:“仔细搜山,勿单独行动,你们都不是那些猫头鹰队员的对手。”
耶律达一愣,还是如此传令下去:“仔细搜山,勿单独行动。”
“这些人带着女人,白天不敢行动,一定是躲藏在这山里什么地方,所以这大白天的就是他们的死期。”耶律德光自信地说。
“大元帅,我们这白天搜索,晚间在漓水河甚至胜州黄河那一段都有埋伏,那些汉人根本过不了河,迟早会掉进我们的网来。”耶律达恭维他的主帅好计策。
在旁边的耶律李胡不屑地说:“二哥哥,难道那些猫头鹰真能打吗?不是说打不过我的老虎和狮子吗?你方才哄我的。”
耶律德光大笑:“是打不过你的老虎和狮子,但能打过我这些人呀。”
“嘿嘿,那我一定要抓几只老虎和狮子回去玩。”
搜完一座山,耶律德光率兵下到山凹,继续推进,拉网地毯似地排兵搜山。
一队游骑兵驰来,打头的高举着两柄长枪,长枪枪尖上是两颗戴着面具的人头,一个是水蛇,一个是小鸟。
“报告元帅,这是昨晚在漓水河捞出来的两个奸细。”队头报告说。
耶律德光看看那面具,点点头,沉思:“这些是猫头鹰队的队员。只是他们为何要到我契丹帝国来呢?这一年我们和晋国没有交战,他们犯不着呀。”
耶律李胡跑上前去,拎起水蛇的头看了看,又扔到一边,再拎起小鸟的人头看,还是不满意地扔到一边。
“都不是老虎和狮子,我要老虎和狮子。”耶律李胡不满地说。
耶律德光笑:“得你自己去捉呀,我的士兵哪有我皇弟永庆王厉害?当然只能到捉到蛇呀鸡是不是?”
“我一定要捉到老虎和狮子回去。”耶律李胡恨恨地说。
一名游骑兵冲来:“报告大元帅和永庆王,前面半山发现奸细踪迹!”
“哦?排兵!”耶律德光果断下令,“压缩搜山范围。那些人跑不远了。”
耶律李胡高兴地说:“二哥哥,你要把老虎和狮子留给我。”
数百契丹游骑兵排开阵式,步步为营地往山上压缩。
走在最前面的,高高举起水蛇和小鸟的人头,一路爬山一路喊话:“山上的汉人听着,你们的人在我们枪尖上,投降不杀,如若不降便是此下场!”
浓密的针阔混交林里,生长着栎树、槭树、椴树等阔叶树,以及云杉、冷杉、落叶松等针叶树种,暗棕壤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栖息着松鸡、柳雷鸟和灰林鸮、花尾榛鸡。
面对大队人马的闯入,一群群松鸡扑啦啦飞起,尖叫着冲上天空,此起彼伏。
厚叶铺面的地面上,两只成年柳雷鸟正值求偶期正在为爱情苦苦搏杀,相互展开华丽的羽毛,亮出艳红色皮肤,头顶浓绿色羽毛直立,耳边黑色羽毛闪现着蓝绿彩金属光泽,颈下方那圈子白色颈环显得特别耀眼。
两只柳雷鸟嘎咕嘎咕地尖锐鸣叫,尾翘起并展开,搧动翅膀,相互仇视地攻击对方,狠狠地啄对方的颈和头。
悠闲地稍远处观战的雌鸟骤见大量人马近前,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两只正在战斗的雄柳雷鸟发现异样,展翅欲飞,一排驽箭疾飞而至,双双坠地。此所谓鸟为情死。
一棵冷杉后面闪出耶律德光的脸,他微笑一下,将手中的排驽递给耶律达。
耶律李胡朝兄长伸出大拇指,正欲跑去捡拾两只柳雷鸟,几乎是同时,数支利箭凌空飞来,来不及隐蔽的游骑兵已发出惨叫倒下。
耶律德光眼疾手快地将耶律李胡抓回来隐藏在树后。
“戒备!”耶律德光高喊道。
藏在树后的游骑兵弯弓搭箭,一时间,半空中形成一道箭墙,树影摇曳,树叶飘零,乱箭飞舞。
对方却出奇地静了下来。
耶律德光挥挥手,游骑兵们也停下射箭,悄悄地探头观看。
他们射出去无数的利箭,但掉落在他们面前的仅是几枝简易的木箭。
耶律德光朝那扛着人头的士兵挥挥手。
两名士兵将手中长枪上的头伸出来,以便让对面的人看清水蛇和小鸟的人头。
“山上的汉人听着,你们的人在我们枪尖上,投降不杀,如若不降便是此下场!”
对面静静的,没有任何回音。
正待说话的耶律德光突然发现凌空闪出一道耀眼的火光,直向耶律李胡而来。
“退后!”耶律德光大叫。
“砰”地一声,密林里发出猛烈的爆炸声,浓烟滚滚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数道黑影趁机掠入游骑兵中,抓过水蛇和小鸟的人头,又遁入浓烟中。
树后隐藏的游骑兵纷纷咳嗽起来。
“退下山!”耶律德光大吼,一手抓着耶律李胡,一手持着刀剑戒备。
“我要抓老虎和狮子!”耶律李胡嚷道,不愿意退下山。
“先下山!”耶律德光嚷道,“这些汉人奸细就在这山上,跑不了了。”
待众人退下山来,耶律德光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五六名游骑兵,其中扛着水蛇和小鸟人头的士兵也不见了,也许是被那呛人的浓烟熏昏,也许是被杀。
水蛇和小鸟的人头也不见了。
“既然这些汉人奸细可用烟熏,我们为什么不可用呢?山上无水,我们这山底可是水多着呢。”耶律德光冷笑道。
“大元帅,”耶律达咳嗽两声:“这些汉人使得啥玩艺这么辛辣?”
耶律德光皱皱眉,说:“把衣服打湿水捂着鼻子,烧山,把这些汉人奸细熏出来。快,把这山给我围得严严实实的,不许跑掉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