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涵一定会在太后的寿宴上动手，那既是危机也是契机，只要安排得当，谢伯涵势必会在东辰跌一个大跟头。
寿宴将至，安阳乐为清妍准备了一套淡蓝色的软烟罗长裙，裙摆处几针零零散散的刺绣，看不出是什么花，但十分雅致端庄。
太后为显对洛氏恩宠特地为她准备了郡主级别的华服，可是那些繁复的衣物清妍一向不喜欢，所以直接让人扔到了库房。
因为药草到了护国公府，所以清妍挑了一些少量加入病患的方子里，不会引人察觉。
“姐姐，我感觉我今天精神好多了，是不是我不会死了啊？”
清妍对上大壮期盼的眸子微微笑了下：“当然了，姐姐说了不会让你死的啊。”
“可是刘伯好像没好，御医们都说他快不行了。”刘伯是以前经常照顾大壮的一个老爷爷，那个老人虽然年老，可是年轻的时候开过一家豆腐坊，坊子里的人都称呼他为刘伯，现在即使豆腐坊败落，刘伯年老，大家也还是喜欢这样叫他。
清妍顺着大壮的目光看向刘伯，老人深黑的眸子几乎没有半点光芒，嘴里偶尔呓语，可是谁也听不出什么。这个老人家已经年近八十，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清妍虽然医术高超，可是即使是大罗神仙也管不了生老病死，更何况刘伯已经是强弩之末。
“刘伯他，是因为太难受了，所以需要歇一歇，他会开心的。”清妍的话虽然委婉，但是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
大壮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很敏捷，隐约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刘伯早就被瘟疫折磨的不成样子，死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姐姐，你去看看刘伯吧，他以前总是念叨你的。”大壮对着发愣的清妍忽然这样说。
清妍怔愣了一下，“刘伯，他认识我吗？”
“咳咳，”才说几句话小孩子的身体就已经发倦，还是强撑着回答她：“刘伯总是说洛大小姐的事情，还说你是什么……”大壮边咳边想，毕竟没读过书，憋了半天也只是皱眉磕巴着：“后面……后面有人？”
清妍思索了一下，晃神间身体已经先上思维一步跑到了刘伯身边。
清妍觉得，一个难民巷里艰难度日的老人是不该有这样的感慨的。
清妍看向刘伯苍老的脸颊，“刘伯……”清妍第一次来时老人便已经昏迷不醒了，并没有和他有过什么交流。想想还是试图唤醒几乎昏死过去的他。
老人嘴里还在呓语，清妍叫他一声他也没有反应，眉头紧锁，极为痛苦的样子。
清妍想想又开口：“刘伯，我是洛清妍，洛云的女儿洛清妍。”
老人紧锁的眉头动了一下，眼眸慢慢睁开，没有焦点的目光对着清妍的脸，清妍看不出来他是清醒还是糊涂，但老人却拼尽力气想要贴近她。
清妍会意，附耳过去。
“冯……冯书望……冯……”
清妍美眸瞪圆，震惊地看着刘伯。
刘伯的嘴唇颤了颤，嘴角诡异地勾起，锁着的眉头松散开来，清妍伸手去触，竟然已经没有呼吸。
清妍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安阳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已经去世的刘伯，眸光紧紧落在清妍的脸上。
清妍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眸光，看不出她想些什么。
安阳乐抱住她：“没事的，这是瘟疫，注定要死人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
清妍知道安阳乐是误会了，可是她莫名地不像解释，安阳乐是关心则乱，他居然忘了她经历过的云州瘟疫是比难民巷更大的阵仗。
安阳乐担心清妍，所以没有在待在这里，带着她回了护国公府，把她安置在床上，“月儿，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清妍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是了无睡意。可是为了不让安阳乐担心，她强迫自己睡着，合着眸子时间久了竟然真的困了起来，索性睡了过去。
醒来时安阳乐已经不在，清妍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就走向门外，刚到护国公府的欧阳外婆正推门走了进来。
清妍向后退了一步，扯开嘴角叫了一声：“外婆。”
“今儿难民巷那里没事了？我听绫香说你睡了一下午了，身子可有不舒服？”
清妍被外祖母来着坐下，见老人家满脸关怀，终是开口问她：“外婆，我父亲临死之前，是否留下了什么？”
欧阳外婆的目光一变，“你是听谁说的？”
清妍：“外祖母只管告诉我事实就好。”
欧阳外婆叹了口气，褶皱的手覆上清妍的小手，无奈地看着清妍的眼睛：“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外祖父不喜欢你去参与这些事情。今天既然你问了就告诉你也好。”
清妍知道父亲的有些事情自己是不知道的，不想竟然连外祖母这样不涉世事的人都清楚。
“你父亲虽说不想和皇室为敌，可是到底是怕皇家欺负了那么母女，所以和你祖父一起创建了一只军队，叫做长平军。”
清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心里一时竟然无措起来。
欧阳外婆继续说着：“虽说天下是周家的天下，可是这东辰江山有一半是你祖辈们创下的，长平军的规模不小，但是具体的，外祖母便也不知道了。”
清妍还没缓过神，只是低头沉思。
刘伯和自己素未平生，可是却常和大壮说起最近的名字，一个难民巷里的孤寡老人，竟然也知道南州都统这样的二品大员，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又过了一会儿，清妍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不行，我要去南州一趟。”
欧阳外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听了她的话蹙眉：“去南州做什么？”
清妍反应过来外祖母不适合知道这件事，低下头对她道：“外祖母，上次南州宁寄渠的河道我帮冯大人改了几笔图纸，这几天他来信说那里河道淤塞太严重，我的法子不好用，有很多百姓困在了半路上，我得去看看。”
欧阳外祖母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看看清妍真挚的小脸：“那明天出发，外祖母给你准备些东西，南州路途遥远，还是细心些好。”
清妍摇摇头，她急于知道事情真相，哪里还等得起一天？想起当日冯书望有些深意的话语，清妍更加急切的要快些出发。
“不要了，我想这就走，还有……”
“还有，”欧阳外婆打笑着看着清妍：“1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就走1你看得清路？”
清妍看看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下来了，想想嘴角刚才的莽撞，清妍悄悄地红了脸。
欧阳外婆拍拍清妍的手背：“听话，外婆这就吩咐人准备，你明天一早就出发，差不了多久的。”
清妍想想也是，遂点了点头，想起安阳乐还不知道这件事，正想去告诉他一下，可是转头想起上次安阳乐瞒着这就盛都的事情便也觉得不公平，转身直接假装忘记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妍就启程去了南州，一人轻车简从，也只有东魁跟着她。
最近难民巷的事情太多，即使她人不见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最多以为她被安阳乐带去了安阳王府。
从邵安骑快马到渝州最快也要五六天，太后的寿宴是肯定赶不上了，好在这点小事安阳乐能处理好。清妍路上换了三匹马，带渝州时歇了一下，和东魁偷偷去了水氏旧宫。
前些日子和安阳乐也来过这儿，可是当时关顾着感慨了，丝毫没想过这里可能潜藏着的秘密。清妍昨夜思来想去，总觉得要调动长平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皇上随洛家如此忌惮，也未必没有长平军的原因。
清妍不记得父亲和祖父祖母告诉过她什么关于长平军的事情，那么就只能从这里入手了。
“主子，长浮宫也没有。”
清妍有些泄气了，这么大的皇宫要找一样东西简直好像海底捞针。
清妍转眸间深思飘转，忽然开口：“走，去揽月台。”
揽月台其实是很大的，可是这么多年荒废下来能看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清妍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还是没见有什么特殊的，想想五行八卦机关暗术什么的也很有可能，又带着东魁挨个敲了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主子，老主子会不会根本就没把东西放在这里啊。”
“不会。”清妍笃定道：“揽月台是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如果这里没有，那就不能再在这里找了。”
“那要不……”东魁冷淡的脸上难得烦忧：“我们再看一下地板？”
清妍点点头，实在是无处可找，只能碰碰运气了。
转头想想难不成父亲就这么瞧不上自己，根本就不打算把长平军交给她？
抬起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清妍忽然福至心灵。回头看向东魁：“东魁，今天是初几？”
“啊？”东魁被这个问题问蒙了，愣了一下才回答：“今天十三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