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一时大意做了错事,可是她丝毫不后悔,毕竟是为民谋福祉的好事情,即使助长了皇家的气焰也无不可。
下午和冯屮雲去看了一下宁寄渠淤堵的情况,安阳乐是这方面的行家,见清妍一心帮忙他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旁观的态度了,淤塞的情况很严重,他亲自上手,改了几次方案才最后定下来。
晚上回到冯府,冯屮雲累的倒到床上就睡死过去,连晚膳时候都没见到他人影。冯大人听说了儿子大肆张办宁寄渠事宜后亲自来了冯屮雲的府邸查问,冯屮雲还在熟睡,清妍和安阳乐叫不醒人,只得亲自接待这位冯大人。
冯家业算是世代名门,冯屮雲的祖父冯老大人冯华是高祖时候的封疆大吏,主管通州南州渝州等地的漕运粮草,彼时边境动乱,又逢朝廷用人之际,冯家自然是风光无限。
等到了现今的这位皇帝,重用左相廖扬和林氏一族,冯家子孙稀疏,又不得皇上重视,短短十数年就迅速没落了下来。冯华的独子冯书望在本朝只得了个有名无实的南州都统,冯屮雲就更差了,父亲不得势,家族荫蔽的作用又不大,只得进京赶考,一年多前金榜题名后被明升暗贬回了南州,但是却得以掌管祖父当年的一小部分事业,分管南州和明城的漕运,倒也不辜负了才华。
冯大人不如传说中的老气懦弱,反倒铁骨铮铮,一身的正义凛然之色,与清妍想象中的冯书望相去甚远。不过不得不说,似乎只有这样的子孙,才赔得起冯华那样优秀的先辈。
冯书望见到安阳乐他也没有寻常人的献媚或敬仰之类的神色,只是淡淡点头:“早听闻屮雲和安阳世子有交情,看得出,安阳世子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安阳乐端着温润雅致的笑意把茶水递到清妍手里,如何才回道:“安阳愧不敢当,冯大人耿直廉洁,才是晚辈等的楷模。”
冯书望摆摆手:“哎,不过是垂垂老矣不得圣心的老糊涂,我可是迂腐的很哪。”
清妍见这位冯大人只是四十岁的年纪,却鬓角斑白,嗓音沙哑,便可知平时一定没少操心。不过单看眼角虽有些皱纹却精神很好,应该也是个乐观开朗的人。
冯书望看向清妍,眸子里暗光划过,语气却稀松平常:“想必这位就是护国公洛云的独女洛大小姐吧。”
清妍颔首:“父亲生前十分敬仰冯老大人清名,说冯氏一族皆是忠臣良将。”
“若说忠臣良将,”冯书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哪里有人比得过洛国公一族呢?”
清妍眸光闪了一闪,并不应答。
护国公一门世代忠良,可是又有谁想得到护国公一门的忠良都是被逼出来的。若非皇上可以刁难,父亲喝祖父又怎么会以多战少亲上战场,护国公府又怎么会人影惨淡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地步。
冯书望说这话似乎只是无意,“我听说屮雲正在整治宁寄渠,想必这事少不得你们二位的帮忙,冯某代南州明城十数万百姓谢过你们了。”
“冯大人客气了,我等不过力所能及,谈不上感谢二字。”
又是几句应酬话,冯书望就要离开了,清妍看着冯书望的背影呆了呆,面对安阳乐时又面色如常。
可是安阳乐是何等敏锐的一个人,清妍的一点不对劲他都能立刻感应到,早上时起便心不在焉,现在小丫头已经开始不和自己说实话了。
清妍回到房间惯性地想叫琳琅,可是想起转眼想起琳琅还在邵安,于是改了口:“东魁。”
东魁迅速地窜了出来,清妍看着她眼眸定定,格外认真地问:“外祖父他们可回到京城了?”
“是,老将军一家昨日到的京城。”知道清妍想问什么,东魁又加了一句:“毫发无伤。”
清妍满意地点头,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兵马折损多少?”
东魁说:“一半。”
意料之中的答案,清妍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感觉可悲。她远离那些血腥千里之遥,却是实实在在的操控者。一切因她而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终结。
“安排日允调回剩余的人,用最好的药给他们治伤。还有,以后云阁行事不必刻意隐瞒行踪,左右也是瞒不住皇室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一旦各方人马知道了她的实力后行事多少回有些忌惮,有些事情,她也不至于力不从心了。
“还有一件事,”清妍招手人东魁过来。
东魁附耳,清妍轻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东魁眸子吃惊地睁大了些,才颔首退下。
清妍走到窗边,开窗看向窗外的石桌,那边上,雅致尊荣的男子正饮酒独酌,稀稀落落的光芒在他身上,竟似旷世的孤独。
清妍心中莫名一滞,抬步走向了那个人。
安阳乐见她走来,眉目唇角皆是春风和煦的笑容,朝她招招手:“过来。”
清妍依言走过去。
安阳乐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带进怀里,她紧贴着他不是很宽厚的胸膛,几乎能听清他稳健的心跳。
清妍压下心头的慌乱,佯装平静地看向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
白衣墨发,绝代芳华。
任何人见到安阳乐,总会不自觉地把他带入绝代芳华这四个字当中。
因为他的无双气质和举世难寻其二的气度凌云,也因为他的才气智谋,淡定安然。
她还记得儿时的童言稚语:安阳乐,如果你不是这么淡然优雅,那你还是那个天下人眼里的安阳吗?
她早就有了答案,安阳乐之所以是安阳乐,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和家世,只是因为他的气魄和芳华。无关时运命势,只因为他是安阳。
如此而已。
安阳乐吻上她的唇角:“在想什么?”
清妍贴上他的脸,莞尔着说:“我在想。”她轻吻他的脸,“你是我的安阳呢。”
安阳乐的笑容更加绚丽,点头附和她:“嗯。我是你的安阳。”还是温和雅致的模样。
春末的阳光虽然不激烈,但是却有些灼人,清妍才在正午走了一小会就已经出了不少汗。下人见是她也不多问直接打开门请她进去。
冯屮雲正在书桌上练字。
慢慢走近,清妍见他写的是一个大大的‘静’字。
冯屮雲这才察觉她来,连忙放下笔:“弟妹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清妍担心又被打笑问为什么不和安阳乐在一起之类的话,连忙回答说:“我们打算回京了,今天来是想来想冯大哥告辞的。安阳还在安排回京的事情,所以我带他向你辞行。”
冯屮雲一愣,表情倒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再提起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视你二人为知己,还望你夫妇二人不要忘了屮雲才是。”
他的淡定在清妍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也对,安阳乐常年在京都,冯屮雲应该也已经习惯和安阳乐分别了。“自然不会,如今这样的世道中,难得见到像封大人一家这样的为国为民的好官,清妍十分敬佩。”
“洛大小姐过奖,”这是冯屮雲相识后第二次这样叫她,第一次是在刚见面的时候:“父亲虽然不曾多说,但是我多少知道些,您才是值得冯某敬佩之人。”一个区区小女子,只身一人挑起偌大的家业,和皇家士族们斗起狠来都不逊色毫分,想让人不佩服都难。
清妍心想,你那里是知道些啊,你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
“何时出发?”
清妍回答:“就是下午。”
“也好,我让他们备桌酒席,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清妍看不出一向文弱的冯屮雲居然也说出这么……壮烈的话来,心里想劝他不要逞强,就您这小身板估计喝两杯就倒了,这么还在这里逞强说什么不醉不归呢?
可是清妍发现自己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冯屮雲只是看起来弱,实际上连着五大碗女儿红他喝下去都没有半点异样。清妍直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次他们带出来的只有苏南这个可怜的车夫,清妍和安阳乐都喝了酒,一路上马车里面的两个人都在睡觉,苏南自己一个人无聊死了。安阳乐养的老马是认识路的,即使没人驾车也不会乱走,苏南本来想着要不也睡一会,可是翻来覆去半个时辰都睡不着,昨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下了,睡了整整五个时辰,想睡也睡不着了。
马车一路停停走走,安阳乐还当是出来游玩的……虽然也的确是出来游玩的,所以带着清妍到途径的小镇上好一阵吃吃喝喝,清妍本来就喜欢美食,安阳乐去哪里又都是有目的的,显然是对这些地方很熟悉的样子,入口的东西全部都是极品,所以吃起来也难免失了准头,等再上车的时候清妍已经撑得胃痛了。
安阳乐无语地从匣子里拿出了山楂丸给她吃了一颗,清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重新趴回安阳乐的大腿上。对方在那里翻着不知是什么的书,她吃饱1了有些困,所以现在只想睡觉。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只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