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落,清妍回过头,周围已是雷鸣似的掌声。不知何时行人已经驻足良久,清妍却无所觉察。
安阳乐放下笛子,手指刮了刮清妍的鼻子:“满意了?”
清妍笑笑,绝色倾城的面孔上不知是累的还是羞得,染上一层迷人的粉红色。安阳乐一向清明的脸上难得露出痴然的神色,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不容抗拒地把清妍抱入怀中。
清妍闷在他的怀里,嘴角的弧度久久不曾放开过。
百余人围绕着一对璧人,无不惊艳。
男人白袍如仙,女子长裙随风飞舞,衣袂飘转间,仿佛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安阳兄还知道回来啊,屮(cao三声)雲以为二位乐不思蜀,留宿郊外了呢。”
安阳乐的本意是来南州之后住到他在南州的别院,可才刚进城便被眼前的男人截到了这里,能让安阳乐诚心相交的人不多,清妍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安阳乐的这位友人姓冯,家中世代做官,他的祖父冯华当年掌管漕运之事,恰逢他出生,于是取谐音屮雲二字为他命名,有祈愿漕运运河顺达之意。
安阳乐把清妍安置到餐桌边坐下,然后早就才坐到旁边,没有一点要回答冯屮雲的意思。
冯屮雲·半点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继续对安阳乐细心体贴的动作发表慨叹:“真是想不到,原来那云端高阳一样的安阳世子也会体贴人啊,真是让冯某大开眼界。”
下人们手脚麻利地把饭菜上桌,安阳乐想起正事:“南河改道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清妍眸子一凝。
屮雲也无意避讳清妍,顿时皱眉:“父亲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南州和明城的水运这么多年来都不通畅,粮食运不过来,附近州县又不能自给,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可是这都半个多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父亲都快坐不住了。”
安阳乐倒是丝毫不惊讶,“告诉冯老大人别等了,朝廷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安阳乐笑了下,眼角眉梢没有丝毫异样,清妍却读出了嘲讽的情绪,知道这家伙是不会多说的,她直接代替安阳乐想冯屮雲解释道:“京城这半年来国库吃紧,通州青州,兴城等地都很贫瘠,皇上又一心修缮盛都皇宫,大批大批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灾害连年,各地早就民情激愤,连救灾的银子都找不到出处,何况只是南河改道这样的小事?皇上可是小气的很,冯大哥还是别在皇上那里寄予太多希望的好。”
冯屮雲没想到京中局势已经紧张成了这样,更没想到皇上居然已经昏聩至此。一时没了言语。
清妍也不忍看到这样耿直为民的好官这个样子,想了想还是出主意:“其实与其靠朝廷拨银子,冯大哥倒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南州和明城的距离不太远,改道未免费时费力,我看过两地之间的地图,只是几年大涝淤塞了宁寄渠,也未必非得改道不可。”
这下冯屮雲倒是有些惊讶了,本来就知道安阳大世子的心上人该是不简单,没想到一介女流竟也对漕运之事了解这么多。
安阳乐已经动起了碗筷,冯屮雲在一边开口问向清妍:“可是宁寄渠淤塞的太严重,人为疏通恐怕不行。”
清妍说:“我看过一些漕运的书籍,不知道南河具体的情况如何,或许可以为冯大哥出一二分力。
冯屮雲一听就激动了:“啊?弟妹也对漕运之事这么清楚啊,那现在……”他作势要站起来。
安阳乐看冯屮雲蹙眉,“食不言,寝不语。”
冯屮雲顿时泄气的坐回了位置上,还不忘小声对清妍提醒:“那用完晚膳……”
安阳乐:“男女授受不亲。”
冯屮雲:“……”
清妍实在太喜欢安阳乐这幅别扭又不好意思的精明样,莞尔一笑:“冯大哥,明天上午我和安阳不会出门,我们一起去帮你看看吧。”
冯屮雲大力点头:“好好好。”
安阳乐夹了一筷子放到清妍碗里。眼神却看向冯屮雲。
冯屮雲自觉冤枉,算了,安阳大世子舍不得说自己夫人,自己当然得牺牲了。
晚膳用完,安阳乐和清妍一一回房了,清妍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颓废地从床上爬起来。
冲着屋顶叹了口气,清妍泄气地跑到了隔壁安阳乐房间的门前。
“世子,道伯和春婶在盛都已经有段时间了,除了上次的点痕迹外,没有其他结果。”
“这很正常,皇上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任由李后在盛都这么多年。”
“可是如今道伯和春婶已经有段时间了,时间久了,我担心会瞒不下去……”
“顺其自然吧,就算皇上那里知道了又如何?我羽翼已丰,早已不是当年的安阳乐了。
清妍站在门外,目光沉沉地落向房间内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轻轻地收回将要迈出去的步子。
转身,回房。
清妍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安阳乐。可是这时候的感觉却和知道周延轻的本性是不一样。周延轻骗她,她愤怒,伤心,甚至有那么一刻义愤填膺想要大骂特骂他一顿。
可是此刻她的心里有的,只是一点点茫然。
她和安阳乐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爱她,刻骨铭心至死不渝一般的深情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可是对于安阳乐这个人,她到底又了解多少呢?
安阳乐的父亲是和她的父亲一样的异性诸侯王,当年边境之乱功不可没,再加上安阳氏本来就是世家贵族,所以颇得皇上信任。
在安阳乐出现之前,安阳一族是没有如今的辉煌的。安阳乐在百姓臣民心中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整个安阳家都成了东辰乃至天下诸国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年幼的安阳乐……清妍陷入的深思。安阳乐和苏南的对话再次回旋在耳中,她斟酌字句,得出两个惊人的事实。
一:李后尚在,如今应该是在盛都。
二:那个道伯和春婶有蹊跷。
清妍想想觉得更颓废了,这个安阳乐,到底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早膳后清妍如约和安阳乐去了冯屮雲的书房,一上午的时间一直在研究漕运河道的事情,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清妍才发现嘴巴都快冒烟了。
安阳乐适时地递过一杯水,清妍牛饮下去,然后继续看着地图只给冯屮雲:“这里,可以修一条暗渠,然后……引水入兴城,再到明河,这样途径的六个州县就可以取水运河,粮食歉收的问题也可以得到缓解。”
冯屮雲点点头,深觉这个办法精妙,“好,就这么办,这样下来,可以在南州本地召集一些壮丁,左右庄稼长得不好,倒是不缺劳力。”
安阳乐一直保持在清妍身边旁观不发言的态度,等到两个人的弹花机结束了,清妍才被拉出书房,安阳乐笃定地说:“你今天很不对。”
安阳乐细致入微,清妍并不觉得被他发现很失败,“云阁出了点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担心安阳乐发现了什么,清妍连忙说:“昨天我受到了余淮的信,说是要回家完婚了,我在想,我这个做师傅的是不是应该送他一份厚礼。”
安阳乐仔细看清妍的表情后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便开口:“你是师父,不能小气的。“说着便执起她的手吻了吻,”今天下午还有别的事?“
“嗯。”清妍有些不习惯安阳乐在人多的地方做亲密的动作:“和冯大哥去看看宁寄渠的淤塞情况,然后再找工匠准备一下。”
安阳乐其实是不喜欢清妍和除他以外的其他男人接触的,骨子里本就是极霸道的人:“那……我们不去碧崖山了?”昨天在碧崖山玩的高兴,清妍说了今天还要再去的。
清妍安抚地拍拍安阳乐的手,就像哄小孩一样:“今天不去也是一样的啊,明天下午再去吧。”想想还是不平:“如果你肯出手的话我又何必这么辛苦……”这句话是小声嘀咕的,可是听力极好的安阳乐还是听到了。闻言失笑:“傻丫头,你是蠢了吗?”
清妍不解地看他,倒没有生气。
安阳乐说:“解决了南河航运对你我有什么好处?周姓江山更加稳固,放任他们压着我们吗?”
清妍本身就不是蠢笨的人,听了安阳乐的话马上就明白过来。
南州一带是风景极好的地界,可是连这里都已经年年歉收至此,那想必东辰上下也不会有几处丰收的地方了,皇上本就昏聩,若是他们不插手,那自然而然等待周家江山的只会是百姓揭竿,皇室地位遭到威胁。这于清妍和安阳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牵扯到了无辜的百姓,所以清妍才会想都不想就直接出手相帮。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已经出手了,那就断断没有收手的可能,南河的航运要整。但是整治河道之后的事情,就是他们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