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自信能够制得住这位古板到了一定程度的老头,林国舅就是一个例子,前两年为了克服赵太傅在京城中不被权贵圈待见的情况特意在儿子的满月宴上邀请了赵太傅前来,结果赵太傅是来了,刚开始的气氛也挺好的,可是没过多久问题就出现了。
赵太傅做的椅子凳子太硬了。
林国舅一边在心里骂蠢死了的下人一边朝赵太傅赔不是,可是赵太傅那挑刺的毛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其实赵太傅不舒服的不是椅子的事而是他自从进门起官员们都结伴成群的寒暄问候,自己这边却是人影惨淡,身为一国太傅受到这样的冷遇自尊心上哪能允许?不挑刺都对不起他挑刺王的名声!
林夫人张氏也是一个精明的,主动把自己身下的椅子让给了了太傅大人,还吩咐下人立马搬了过去,赵太傅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自此以后,京城中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赵太傅在林国舅儿子的满月宴上不顾礼数抢了林国舅夫人的椅子。
今天是太子府花灯节的夜宴,赵太傅身为太子妃的生父前来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管赵太傅来与不来,太子这一番折腾都是免不了的了。
清妍和安阳乐坐在一边静待赵太傅惹事。
清妍其实也很奇怪,赵太傅这样的两朝元老浸淫官场应该早就精通官场上的交际客套了,可是如今念过五旬,做人做事还是如此不懂得变通,是怎么在朝堂上立足的。
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就是说因为赵太傅不懂得交际客套,所以他才和各类党争没有任何干系,皇上最信任的无非就是这样不舍党争又有能力的人,毕竟赵太傅治朝理政的本事毋庸置疑。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太子和太子妃也到了,太子的眼神若有似无瞟过坐在左前方的清妍,她通身都没有什么装饰,却艳胜芙蓉,美若天仙。
她好像并不喜欢繁复的装扮,也不喜欢艳俗的颜色,这样似乎才更像她,因为于绝代芳华的她来说任何世俗的装扮都会玷污了她的纯洁。
周延卓心思飘忽间已经坐到了上首,正想再去看她,转眸间又注意到一道不可忽视的清冷眸光,那人一身白袍,坐在一众尘俗气十足的官员中显得鹤立鸡群,周延卓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的男子坐在那里才不辜负了倾世容华的洛清妍。
周延卓又开始瞧不起自己,洛清妍不过是长得漂亮点罢了,时间容颜胜得过她的女子未必没有,干嘛非瞧得起她?
赵雅才瞥过清丽脱俗的洛清妍,眼里划过钝痛。她这一生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生得不够漂亮,在府里甚至都比不上那个出身卑微的庶女赵雅晴,在外面比不上左相的女儿廖蒹葭也就算了,最让她难受的就是比不上这个夺走了她两个男人的洛清妍。
不过是一个空有皮相而已的俗物,凭什么赢得了那么多人的目光?
太子先向赵太傅问了好,然后才吩咐众人饮宴。周延卓一边状似无意地偷偷瞟过左下首的女子,一边又和几个朝臣相谈甚欢。
赵雅才凑过去贴在周延卓耳边:“太子,臣妾去和父亲说几句话。”
周延卓微微皱眉,其实很不喜赵雅才的主动靠近。知道赵雅才一向得赵太傅的喜爱所以也没拦着,点点头就让她下去了。
赵太傅坐在右边下首,行情依然很差,一众朝臣拉帮结伙地谈天说地,就是没有人搭理他。廖扬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躲着赵太傅所以和赵太傅打了声招呼就去游太子府的花园去了。
赵雅才走到赵太傅的面前站定后立马有侍女送了软凳过来,她坐到自己父亲的身边感觉有底气多了,摆出尽量温婉的笑容:“父亲,许久不回府了,不知您和母亲身体可好?”
赵太傅一如既往的坦白:“你不是前天才回过府吗?”
赵雅才:“……”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周围,幸好没有人在看她们。牵动有些僵硬的笑脸,她又继续道:“我只是觉得离家之后外面不比家里,总有些思念父亲母亲,才倍觉时间如梭。”
其实这话接的也很漂亮了,换做寻常父母听了就算不抱起孩子失声痛哭也该有些表现的,只是眼前的那个人是赵太傅。
在赵太傅的观念里,女儿出嫁从夫,既然已经出嫁了就不能再总是动不动就说思念双亲思念家里,那样就是对自己的夫婿不满意的表现。
于是自认教女有方的赵太傅开始说教:“身为新婚妇人,你又是太子妃,就更应当孝顺皇上皇后侍奉好太子,做好太子的贤内助,早日为皇室传宗接代,不过是在一个邵安城中住着,有什么可思念的?”
赵雅才又无语了,难道自己不想生孩子?关键是太子大婚以来连碰都没碰过她,她难道还能自己生出皇子皇孙来不成?
赵雅才还是尽力扯着那张假的不行了的笑脸:“是,女儿晓得了。”说完之后一刻都不想多待立马就告辞回去了。
清妍看到赵雅才脸色不好的回去,其实心里一直在默默为她计算着时间,一盏茶的功夫偶读没过去就回来了,看来赵太傅真是越来越强大。
可是没过多久清妍就乐极生悲了,因为那温婉俏丽的太子妃殿下坐在上首用更加温婉的声音对她说:“一向听说洛大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宫与太子大婚刚过,适逢花灯节之喜,不知道洛大小姐可愿意为本宫和太子献上一曲广陵止息?”
清妍年幼便奏广陵的事情当时盛都满城皆知,赵雅才身为赵太傅的女儿当然也是知道的,赵雅才的目的当然也不是刁难清妍,不过是为了测试太子的心意。
清妍看了身边的安阳乐一眼,似乎这太子妃的目标变了,对太子上了心思。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来针对她吧,这事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可是显然赵雅才不是那样想的,利用生来美貌,又受尽三千宠爱,这些她都不屑于和她生气,可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来勾引自己的夫婿。
赵雅才虽然还不是很喜欢太子,可太子毕竟是她的夫君,妾侍通房就算是外室赵雅才都可以勉强接受,身为太子没有即便没有三宫六院,几个妃子还是很正常的。但另一不同,她是护国公洛云的独女,又颇得太后和皇上喜爱,如果太子执意纳她进门,这太子府里哪里还有赵雅才转过无才无貌的太子妃的位置?
清妍看向身边的安阳乐,如果是从前,这样的事情自己三言两语也就对付过去了,可是自从有了安阳乐之后她就越来越不喜欢应对这些心机策略,但凡有他在,自己只安心坐着就行了。
安阳世子也不负清妍的期望,一句话就让清妍从尴尬的处境中摆脱出来。“除夕年宴上南疆常平王相邀清妍也不曾动过一根手指,太后前些天前来邀月儿和十公主同奏一曲为她的寿宴助兴,清妍也是没有弹琴。不知太子妃现在是以何种身份,来吩咐她为你弹奏一曲呢?”
安阳世子不愧是安阳世子,就连讽刺人都讽刺的怎么又格调,他的这一句话换成正常语气来说就是:想让她弹琴你配吗?
赵雅才看着昔日自己放在心头的那个人丝毫不避讳地为另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挖苦自己,心里一阵阵酸涩。
这就是自己用了十数年时间爱的男人,他是如谪仙一般引人注目的存在,他冷淡时如同云端高阳让世人敬仰,微笑时清华天下举世无双。
可惜他将所有的温柔和笑容都留给了那个叫洛清妍的女人,吝啬至极地不愿意分为她掀起一丝唇角。
赵雅才忽然就不想再执着这份感情了,就好像天上的太阳看着是很好,可惜不属于自己。
周延卓意识到赵雅才的目的,本来是不想为难清妍的,可是安阳乐一席话又让他不舒服起来了,凭什么每次洛清妍出了事情站出来的人都是他?洛清妍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说话不会反驳吗?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周延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安阳乐的对立面:“皇祖母是年岁大了好说话,只有南疆常平王,不是我东辰的人,又怎么能同本太子的太子妃相提并论?洛大小姐身份再高贵也不过是臣子的女儿,难道还说不得碰不得了?”
安阳乐眼睛微眯,神情却是淡然:“太子的意思是说洛清妍是旁人可以说得可以碰得的了?”
周延卓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看不惯安阳乐为洛清妍出头的态度忍不住出口反驳两句而已,洛清妍虽然不是绝顶的高贵,可是任谁他不能否认她是一个优秀到极致的女子,倾世的容颜,倾世的才华,倾世的气概……若说世间女子千千万,又有谁敢说比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