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轻,情浓的时候是怎么都沉不住气的。”
欧阳外婆一席话落,清妍低下了头。
她记起她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可以说得上是聚少离多,可是那两个人却恩恩爱爱地生活到了生命的终结。
未必海誓山盟感天动地才是真情,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幸福。
窗外突然又传来明显的敲击声,清妍向外面看了一眼,转头看向欧阳外婆:“外婆。”
欧阳外婆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清妍出了门,发现是余淮站在窗下。
“安排好了么?”
余淮说:“人马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大家多分几批分散着出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清妍点点头,语气颇含欣慰:“那就好。”
余淮迟疑地看着清妍,轻轻地地叫了对面的人一声:“师父……”
清妍浅笑着问:“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余淮挠了挠脑袋:“家里给我找了个媳妇,我看过了,长得漂亮,人也和气,是个好姑娘,我想……等京城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回去和她成婚了。”
“是吗?”清妍笑的开怀,赞赏地拍拍余淮的肩膀:“不错不错,终于有人乐意要你了。”
余淮不知是何滋味地笑了笑,不再开口。
清妍说:“你记得以后好好对人家,可不许再像以前那个花街柳巷的了,既然娶了亲就要始终如一,不要朝三暮四地冷着人家,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余淮无所谓的摆摆脑袋:“你的那一套我早学熟了,一辈子只能娶一个媳妇儿嘛。”
清妍闻言只是淡笑,想了想还是道:“余淮,你要不先回蜀州去吧,京城中也没什么大事要你帮忙了,大战一触即发,你这个时候应该陪在你的家人身边。”
余淮唇瓣动了动,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摇头说:“战火烧不到蜀州,这个我心里有数,明天我就和云阁暗卫一起回云阁,反正……反正师父你也知道嘛,我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家里的生意也不需要我帮什么忙,我还是在云阁里待得逍遥自在。”
清妍细细余淮的性子也不想反对,“那你和辰花……”
“辰花啊……”余淮扯着唇角苦笑:“她是个好姑娘,我不适合她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己还不是清官,清妍绽放出一抹笑意,“也好,那就等明日,你就和云阁暗卫一起回去。”清妍想想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陆珊的消息吗?”
余淮抬眼看向清妍,“陆珊已经死了半年多了。”
“死了?”清妍不可置信地反问:“她走到时候不是很好的吗?她还怀着孩子……”说到这里,清妍一时恍然:“是难产吗?”
“是。”余淮有些沉闷地点头。“也是我母亲给我的家书里说起过这件事。她回蜀州之后被族人所不齿,只得挺着大肚子住到了城外的尼姑庵,但是尼姑庵环境简陋,她又身无分文,生产的时候只有几个好心的尼姑替她接生,最后还是没挨住走了。”
清妍回想起那个看似无情实则善意的姑娘,忽然没了言语。
余淮看着清妍的样子道:“其实她也是自作自受,当初在大将军府的时候,她故意装大肚子要陷害欧阳季,还一直和二皇子府暗通消息,做了不少丧良心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
清妍却呐呐地道:“不过是爱到了极致,又有什么错。”
余淮不好多说话,她对于陆珊的印象始于蜀州时她有意传言自己貌若无言来避婚,后来也听说过她在大将军府里先后陷害方槐和欧阳季的事情,最后止于被戳穿了之后灰溜溜地挺着大肚子回了蜀州。
总而言之,他对这个陆珊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清妍又和余淮说了几句话,怀着心思回到了房间。
欧阳外婆还没有睡,清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欧阳外婆任她拉着:“事情谈完了?”
“嗯。”清妍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道:“外婆,明天我和安阳的大婚之后,我会尽快送您和外公离京的。”
欧阳外婆慈爱地笑,“好好,我们老了,只要看着你和安阳乐好好的,你舅舅个两个哥哥能好好的,我们就什么都不必操心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清妍知道的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最近的日子实在不怎么愉快。”
欧阳外婆打量着她的表情,忽然问道:“我听说你和安阳世子要去盛都?”
清妍点点头,“没错,等到大婚之后我们就去。”
“盛都……”欧阳外婆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盛都的旧宫应该已经重修好了吧?”
“嗯。半年多前就已经重修好了,国库因为重修旧宫又花出了一大笔银子,朝中还因为此事吵闹了一阵。”
“那你这次回盛都,可一定要回旧宫看看。”
“我知道的。”清妍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外婆,天色不晚了,您快休息吧。”
欧阳外婆笑着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倒是懒散了许多。”
清妍把被子盖到外婆身上:“那就早些睡吧,明天还有的闹呢。”
门外夜色渐深,清妍感觉外婆的呼吸渐渐平缓,却仍然没有睡意。
不知道过来多久,触目所及的屋顶越来越不清晰,清妍才任由疲惫袭来,混沌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夜,失眠的不只是清妍。
余淮回到住所时夜色已深,院子里依稀可见淡淡的亮光,他抬眸看去,却见是正房里的烛火色。
缓缓推开房门,漆黑的夜色中,灯火阑珊下,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执棋坐在那里。
余淮微微一笑,抬步迈进门槛:“南疆常平王居然也屈尊来到寒舍,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荣幸呢。”
余淮扯扯嘴角,坐到了谢伯涵的对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爷应该正在为您的表妹置办嫁妆吧?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我这里下棋?”
“余公子呢,你不是应该在洞房中和令尊为你看好的妻子欢好,怎么会在这诸国漩涡的中心里,”谢伯涵执着黑棋落下一子,“搅弄风云呢?”
余淮笑了笑并不应话,执起一枚白棋也落下一子。
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中已经落下百子。
余淮看看眼下胶着的局势,忽然勾唇,扔下手里的棋子对谢伯涵道:“这一盘棋是下不完了,常平王,咱们不妨打一个赌如何?”
“哦?”谢伯涵也放下棋子,饶有兴致问:“赌什么?”
余淮:“就赌,你破坏不了安阳世子和洛清妍的大婚。”
“呵呵,”谢伯涵靠左在椅子背上,嘴上挂着颠倒苍生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余先生好大的口气。”
“是常平王好大的志气。”余淮挑衅地望着对面的人:“敢和名满天下的安阳世子抢亲,您可是英勇得很呢。”
“那也比有些徒有些心思的懦夫要强吧。”谢伯涵盯着余淮的表情,“洛清妍那般举世无双的女子,余先生和她朝夕相对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没动过心吗?”
“心,”余淮敛眸,“自然是动过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谢伯涵理解地颔首:“所以……”
余淮抬眼注视谢伯涵,唇畔挂着笑:“所以我希望她幸福。”
“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谢伯涵冷冷地道。
“不是冠冕堂皇。”余淮目光清淡:“是因为她是最好的,所以她配得上独一无二的感情。”
余淮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容许第三个人存在的独一无二。”
谢伯涵嗤嗤地出生,嘲讽地瞅着余淮:“你又怎么知道我给不起洛清妍独一无二呢?”
“洛清妍的独一无二只有安阳乐能给,旁人是给不起的。你也给不起。”余淮起身打开房门,回身对谢伯涵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常平王不必在我身上再多花时间,请回吧。”
谢伯涵看着他的动作冷哼一声,站起身挥了挥袖子:“但愿余先生有一日不会为了自己的深情而悔恨!”
余淮看着谢伯涵走远的身影,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许久后才怅然若失地道:“若真是深情,又怎么会放手?”
南函,东宫。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沈之玉躲过沈之城手里的酒坛:“你这样喝酒又有什么用啊,你还不如去东辰找她说清楚,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余地也说不定啊。”
“余地?”几坛酒入喉并没有半分醉意,沈之城回头又拿起了一坛灌进去,入口之后舒爽地呼出一口气:“没有余地了。”
“怎么没有?”沈之玉不解地问:“你不是喜欢洛清妍吗?喜欢就要说清楚啊。”廖蒹葭端着醒酒茶进来正好听到沈之玉的这句话,连忙走过去杵了杵他:“不许乱说,太子皇兄一定有自己的思量的。”
“切,能有什么思量啊,还不是舍不得那个女人。”沈之城撇撇嘴:“我就不明白了,喜欢个女人怎么还怎么费劲,你看我和蒹葭,我们喜欢了,就成亲了,你情我愿男婚女嫁,多简单的事啊。”
廖蒹葭面色绯红,似羞似恼地拍了拍沈之玉:“我们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着,才不是太子皇兄这个样子的。”
“怎么不是?”沈之玉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