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侧妃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回二皇子府中时,那个原本还在肖想能嫁给二皇子殿下的小侍女吓得摔碎了一套青瓷茶具。
“哎呀青芽,那可是罗管家新换上的茶具。”
青芽愣了愣连忙弯下腰收拾起碎了一地的瓷片,连忙对着刚才说话的主事丫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手脚太笨了。”
主事丫环看了她一眼,“算了,这套茶具的钱从你的月钱里扣,下次不要这么马虎了。”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青芽感激的连连点头,眸子却暗淡得很。
主事丫环走了之后几个丫环围在一起讨论起了沈侧妃的事情:“我听说啊,京郊的马场附近根本就没有湖,就算是溺死也得是东郊十里那边,可是沈侧妃只是跟着殿下去赛马,怎么可能去游湖啊。”
“那你的意思,沈侧妃不是意外掉进春湖溺死的了?”
“这可不好说,不过我听罗中管家说,今天去马车给殿下送披风的时候还遇到护国公府的洛大小姐了。”
另一个小丫环闻言立刻低声说:“我可听说,咱们殿下帮慕梅居的沈侧妃赎身,还娶她过府,其实都是因为她长得酷似洛大小姐……咱们二皇子殿下对洛大小姐一往情深啊。”
那个最开始挑起话题的丫环皱着眉问向周围的同伴们:“哎,你们说,洛大小姐去了马场,结果沈侧妃这时候却溺死了,难道说……”
“怎么可能,二皇子殿下不是和沈侧妃一起去的马场嘛。”
“你傻啊,都说了二皇子对洛大小姐不一般,他当然是帮着洛大小姐的了。”
“那,沈侧妃真的是二皇子殿下杀的不成?”
“不好说,不是洛大小姐就是……”小丫环朝四周看了一圈,更加低声地道:“就是咱们二皇子殿下。”
青芽蹲在原地听着这些对话,心下一片寒凉。
罗中进了正厅的门槛,对着里面的几个丫环吩咐:“殿下带着侧妃娘娘回来了,你们几个,去虹岔胡同把明婆婆请来。”
明婆婆是邵安有名的为尸体整理妆容的殓尸婆婆,在皇亲圈子里头极有名声,一般宫外的宗室谁家死了人都会找她妆奁尸身。
几个小丫环应声下去了,罗中这才看向还蹲在桌前的青芽,眼神带过她手里的碎瓷片,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青芽连忙认错:“大管家,是青芽不好,是青芽不小心打碎了您新换的茶具,请大管家宽恕。”
罗中眉头皱的更深,挑眉问道:“你叫青芽?”
青芽有些莫名地点点头。
罗中说:“你的名字不好,我给你该个名字吧。”
青芽眼珠一转,到嗓子眼的疑问被她强行压抑了回去,强自笑了笑道:“谢大管家赐名。”
罗中想了想:“你的名字只有一个青字取的不好,你以后就叫绿芽吧。”
小丫环愣了愣,才顺从地点头:“是。”
罗中眉头的结终于松了开,指着她手里的瓷片道:“这次就算了吧,下次记得小心点。”
“是。奴婢记住了。”
收拾好瓷片出门的时候,已经改名为绿芽的小丫环看到了被运进东厢房的尸身,几个老嬷嬷老远望见了被抬进去的担架,窃窃私语:“这侧妃娘娘死了,怎么送的是东厢房啊。”
“嘘,别议论,听说殿下进了府门之后对侧妃娘娘的尸身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去了西跨院的子云亭。”
“怎么会?”老嬷嬷扫了眼四周,“殿下不是挺宠爱沈侧妃的吗。”
“切,殿下为什么宠爱侧妃,那些丫头片子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婆子还不知道吗?仔细着些吧,凡事只要和洛大小姐沾了边,都要提着脑袋小心着,否则……”老嬷嬷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姿势。
绿芽小心地避过两个嬷嬷出了院子,若说最开始知道沈侧妃的事情时她还存了一些别样的心思,那此刻她是半点想法也没有了。”
谁说学了洛大小姐就能腾飞云雾,相像的脸能捧了人到天上,也能把人摔倒地狱。
幸好她还没有动作,否则……绿芽光是想着就已经满身冷汗。
周延年进了东跨院的院门,院子里的丫环小厮纷纷行礼,他微微点头,径直走向停放沈叶尸身的东厢房。
明婆婆正要拿娟帕为少爷擦脸,见周延年进来连忙行了一礼:“二皇子。”
周延年看她一眼:“你下去吧。”
明婆婆应了声,连忙退出房间。
周延年缓步走向沈叶的尸身,美人脸上粉黛未施,却看起来明艳耀眼,现在虽然是尸体,但是美貌丝毫不减。
周延年不由想起,他把那支飞刀插进她的头顶时,沈叶那面目间狰狞的模样,模样半点平日的优雅妍丽。
他大手伸向躺在床榻上的沈叶的脸,在对方脸上摸索了一阵之后一无所获,他微微蹙了蹙眉,想了想又把手伸向了沈叶的脖颈,依然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想起清妍说起人皮面具时言之凿凿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又把手伸向了沈叶的脚下,脱下她的鞋袜了之后摸索了一阵,终是在她的脚底下找到了一点点凸起和异样。
将那块凸起轻轻揭开,人的皮肤被轻易地被剥下,如同穿了一身人皮衣裳一般。
周延年冷笑了一声,忽然将那层皮肤又粘了回去,再没有心情去多看一眼床上的女人,甚至于多在这里呆一刻都令他觉得恶心和窒息。
清妍出了马场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余淮,双方都愣了一下,清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淮下了马走到七月面前,招招手示意清妍下马。
“什么事?”
“我去护国公府找你,李管家说了来骑马了,我就又追来了这里。”
“到底是什么事?怎么急着来找我?”
“倒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刚刚查到了那个沈侧妃的身份,担心她对你不利。所以就立刻来找你了。”
清妍蹙着眉头:“那算是什么大事,竟然急成这个样子。”清妍嗤了一声才道:“你来晚了,现在你口中的那个沈侧妃已经死在了周延年的刀口下了。”
“什么?”余淮不可思议地问道:“周延年为什么要杀夜嫀?还有你是怎么确定沈叶就是夜嫀的?万一她要是不是呢?对了,周延年他为什么要帮你?”
清妍被余淮这一番话问的莫名其妙:“喂,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少用你那个审问犯人的口气问我。”
余淮话音顿了顿,语气还是缓和了一些,“师父,我就是想知道,那个沈叶的长相和你那么像,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夜嫀的?”
清妍冷哼一声,回想起刚才那张嚣张中带着怨愤的脸,心里又是一阵恶寒:“我这些日子一阵在想,有什么法子,能使一个人的长相了无痕迹的变化成为另外一个人,可是左思右想,”清妍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后来我想起了我师父曾经说过,明华门的门主最擅长以人皮面具仿冒他人来在京中安插人手。一般的人皮面具若是立于人前还行,可是周延年夜嫀日日相对,他们那样的关系周延年都没有察觉她的易容,所以她的人皮面具应该不是从脸上或者是脖颈处装贴的,而是从”清妍指指自己的脚下,“这里开始贴的,这样才能不被人发觉。”
余淮根本没想过居然有人易容会从头到脚地贴上一层人皮,那种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已经惊悚死了。他打了个激灵,心里呕的要死。
这时候七月又低低地嘶鸣了一声,清妍想天际看了一眼,“安阳要下朝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看出你是怎么认出夜嫀的呢?”
“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样的巧合,夜亭那样恨我,他的妹妹当然也是一样。”
“当年你对夜亭不薄,他那样对你也就罢了,他的妹妹哪还有脸来替他报复你?”余淮忍不住问道:“周延年与你向来没有瓜葛,他为什么要帮你?”
“他欠我一条命,当然是要还一下的。”
清妍爬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腹,七月立刻跑了起来。
余淮看着清妍走远,也上了马,马儿不紧不慢地跑了起来。
清妍驱马到了护国公府门口,安阳乐正好从马车上下来。
清妍下了马把马缰递给跑过来的小厮,然后笑嘻嘻地跑向了迎过来的安阳乐。
安阳乐顺势搂住她的身子,回头看向马车的方向轻轻笑了笑。
清妍也看向马车的方向,去见安阳乐的马车后面居然还停着另外三辆马车,因为安阳乐的马车比那两辆马车都大所以刚才她没看见。
这时候那三辆马车上的人已经走了下来。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太子周延轻,第二辆上下来的是左相廖扬,第三辆下来的是一个面目冷硬的年轻人。
清妍在密折上看过这个人,兵部主事,袁力。
紧跟着袁力身后,第三辆马车上还下来了兵部左侍郎吴华。
清妍对两个人笑了笑,看来这两个人已经是周延轻这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