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安阳乐依旧起了个大早,清妍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的人起榻,她睁了睁眼睛又犯困了一小会儿,还是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安阳乐正穿衣服,察觉这边的动静松着衣带走过来亲亲她的脸颊:“再睡一会儿吧,等我下了早朝再陪你一起用膳。”
清妍摇了摇头,抱着他的脑袋搂到自己头顶上:“我想起床。”
安阳乐唇瓣正好贴在清妍的额头上,他牵唇笑笑,拿开她环着自己的手放到胸前,唇瓣下移吻上她的,辗转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分开,低低地笑了两声:“那就起来,我们先用早膳。”
清妍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娇憨地笑了笑,把双手从他胸前拿出来:“那你抱着我去。”
安阳乐刮刮她的鼻子,“好。”
安阳乐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素淡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到清妍面前,清妍乖顺地伸出双臂任他为自己穿戴。
穿好了衣服安阳乐蹲下神帮她穿好鞋子,又抱着她到了梳妆镜前帮她腕发。
铜镜之中的是一男一女一双丽影,男子眉目英朗得不似凡人,女子容颜如画出尘脱俗。
清妍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笑出声来,回身对上安阳乐看过来的目光,语气轻适地浅语:“君若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挽长发,洗尽铅华,从此以后,日暮天涯。”
安阳乐一笑,“我为卿赠的玉簪,好像是被你扔进了火盆里。”
清妍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那根碧水滴的簪子,回眸浅笑嫣然:“安阳世子的簪子,哪里是那么好烧的。”
安阳乐笑的更加畅快了,他的手修长灵活,没多久便替她梳好了一头精致的随云髻,最后插上那根碧水滴的发簪。然后抱起清妍站到凳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清妍挑起眉梢。
“君若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挽长发。”安阳乐学着清妍方才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了一遍。
清妍掀唇笑了笑,拿起安阳乐放下的梳子,着手为他梳起头发来。
安阳乐清朗的眸子无声地侵染上笑意,眸底无可言语的幸福透过铜镜映入清妍的眼帘,后者不自觉地把动作放轻,眼底也侵染了如水的温柔。
不多时,清妍放下了梳子,看向镜中安阳乐略微歪斜的发型,颇不自在地道:“我就说你不要让我来的嘛,你看,”清妍指着镜子里的男人:“你这样出去擎等着大臣们嘲笑你吧。”
安阳乐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次好歹梳起来了。”他鼓励清妍:“对自己有信心,你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清妍瘪瘪嘴,径自走到圆桌前做好。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她那点困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绫香的时间掐的极好,这时候正好端着托盘来敲门。
“进来吧。”安阳乐对外面对上应了一声,然后也走到圆桌边坐下。
绫香推开门瞥见安阳乐的头发,眼睛抽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摆好早膳。
清妍斜着眸子看了安阳乐一眼,淡定……起码是表面淡定地拿起了筷子。
她几乎可以想象,当霁月光风的安阳世子顶着这一头歪歪斜斜的头发去了朝会上的时候,那些大臣们会以怎么样的神情看着他。
不过,好像那也是一件挺搞笑的事情,清妍不厚道地抿唇轻笑。
安阳乐斜睨她一眼,收回视线后神情入旧地夹了个包子扔到清妍碗里。
清妍噘噘嘴巴,还是乖乖夹起肉包子地咬了一口。
用完早膳后清妍亲自送安阳乐出门,一路收获奇异的视线无数……拜安阳世子的发型所赐。
送走了安阳乐之后清妍无聊地出了府门,让管家把七月牵了出来。
李管家犹豫着把马缰递到清妍手里:“小姐,安阳世子不在,您一个人……”
清妍摆摆手:“无妨,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地道:“对了去把琳琅那丫头叫来,她最喜欢……”
清妍的话蓦地顿住,眸色黯了一黯。
李管家叹了口气:“小姐……”
清妍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出去逛一逛。”
李管家不敢在阻拦,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清妍素手摸上七月的马背,忽然低声叹息。
那么风华正茂的一条生命,终究是因为她没了。还有东魁,她们这些人原本该有大好的人生,或许若没了自己,她们可以寻一个人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和和美美地度过一生,又何必过上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七月似有所感地伸着脑袋在她手底下哼了哼,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清妍被它看得发笑,拍拍它的头:“跟你的主子一样,活得都成精了。”
言落便抬脚蹬着脚蹬上了马背,七月察觉她坐稳了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清妍看着身下的马儿,低声说了一句:“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马。”
京郊的马场已经是一片碧绿,嫩绿的草儿生机勃勃地生长在脚下的那片土地上,清妍下马之后踩上去,入鼻的是若有似无的青草气息,她闭上眼睛闻了闻,浅浅地翘起了嘴角。
七月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嗓门里发出闷闷地叫声,清妍闻声睁开了双眼,远处的一道丽影映入眼中。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一身浅红色的骑装,脚下一双颜色相称的马靴,未施粉黛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如远山黛般的眉眼伸出映衬出碧绿的青草和……
清妍回过头,周延年一身淡蓝色长袍,步履轻缓地朝自己走来。
那个女子眼中映出的,还有周延年英姿飒爽的身影。
七月的叫声越发憋闷,清妍终于察觉到不对,连忙转过身去查看七月,马背上赫然是一支柳叶飞刀。
清妍凌厉的目光霎时射向远处的红衣女子,后者对着她挑衅地笑了笑。
无暇顾及对方的神情,清妍离开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装着百毒解的药瓶。
不犹疑的拔下飞刀,七月长长地嘶鸣了一声,但是却乖觉地没动。清妍安抚了摸了摸它的脑袋,将药粉倒在它的后背上,后者痛苦地叫了几声,但是声音总算不似先前凄厉了。
清妍这才有功夫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那人的容貌出众,笑容美好。
关键是长着一张几乎复制于自己的面孔。
哪里是五六分相像,这样一般装扮下来,已经是八九分。
勾唇嘲讽地笑了笑,清妍忽然转身看向已经站到自己身后的周延年,后者正神态安定地望着她。
“二皇子好兴致,现在还是早朝的时辰吧,你不去鼎朝殿上朝来这京郊马场做什么?”
周延年敏感似是不经意般移向远处正看着这边的沈叶,那个女子一身浅红骑装,姿态妍丽华贵,他在看向面前的女子,她没穿骑装,只是一身白色长裙,就那样傲然又淡然,清丽又雍容地站在那里,目光清澈而又威仪,身姿挺拔而又随意,她不过是臣子之女,却生就了一身连皇室公主都不曾有的尊华气魄。
再瞥了眼那个目光殷切瞅着自己的侧妃,周延年忽然就觉得没了兴致。
再像,也终究不是。
“洛大小姐不也是一样的好兴致,卯时初刻的时辰,你不在你的水云间里蒙头大睡,怎么竟然来了这荒无人烟的马场里消遣时间?”
“逍遥人有逍遥事,二皇子既然能带着美妾来次消遣,我又为何不能呢?”清妍微微一笑,白皙的手指不知不觉中转了个方向。
身后清清浅浅的闷哼声入耳,清妍听到了,向来周延年也是听到了的,但是二人却仿佛都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扯东扯西,状似清闲。
“听说洛大小姐和安阳世子的婚期将近了吗?”
“二皇子好灵通的消息。”清妍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地说了一句,眉目轻缓。
“洛大小姐的祖母才去世不过一年,而安阳世子的父母亡故也才是半年,这样子操之过急,岂非对先人不孝?”
“二皇子说笑了,我和安阳两相情悦,祖母和王爷夫妇若是在世,知道了我们要大婚的消息不知该有多欢喜,又怎么会怪我们不孝呢。”
周延年又想说什么,却被清妍的话堵了回去。
清妍回头眼神平静地对上远处已经如常的身影:“我还曾经救过二皇子一条狗命,你不会是忘了吧。”
周延年不理会清妍话里的不屑,敛下眸子淡淡点头:“自然是不会。”
“我可以允许别人学我,但是我决不允许别人学我学的这样不伦不类,这样不仅会让人瞧不上她,更会让人瞧不起我。”清妍回过头:“人皮面具做的倒是极好,可惜……”
周延年猛然看向她:“可惜什么?”
“眼神腌臜得透底,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周延年阴了阴脸,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清妍闻言笑了笑,透过周延年眼中的阴翳望见对方眼底的情愫,嫌弃地移开眸光:“当年云阁成立之初,我的日堂有一位堂主爱慕于我,我瞧不上,他一气之下就投靠了我的仇家。那个人叫夜亭。而你的那个侧妃,她叫夜嫀。”
周延年看着清妍,忽然问她:“洛清妍,若是没有安阳乐,你可会考虑一下我?”
清妍起身跃上马背,轻抚清妍柔顺的毛发,小心地避过它的伤口,看着周延年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就你,也配吗?”
周延年面色如常,收敛起刚才不该有的情绪,对着马背上的倩影颔了下首。
阳光初起,落在马背上的人儿身上,衬得她仿若神人。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抱歉了。”
清妍点了点头,不再看他,扯了扯缰绳转了下身,不多时就没了身影。
周延年望着清妍的身影消失,缓缓地转身回眸,眼神落向对面的沈叶。
或许那个自诩聪慧的沈侧妃自己都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她这样一个错误,就断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