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想起这段时间来京城的诸多事端,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秦柳和方槐的事情最先起源于云州,她劝秦柳追求所爱,所以秦柳和方槐才开始有了交集。
后来方槐弃官从商,安阳乐猜测方槐是为了要娶秦柳才会如此费尽心思。方槐来京之后秦柳不久也到了,陆珊彼时还低调地住在大将军府默默无闻。
一直到拿出陆珊晕倒,她说出的那些奇怪的话,才开始引发清妍的怀疑。
余淮说的不错,陆珊出身大家,修养才气头脑都不错,该有的名门风范还是有的。若非真的用情至深,若非事情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她是绝对不会下贱到主动下药同人欢好来争取一门婚事的。
那陆珊怀上方槐的孩子,目的又是什么呢?又是什么样的利益交换,才让陆珊那样高傲的女子肯放下身段,去以下媚药的方式和一个已经有了心上人的男子做夫妻之事的呢?
这件事看起来不过是三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可是细细想来却蓦然感觉关系重大,似乎已经不只是那是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秦柳和方槐的婚事告吹,秦柳回了云州,方家便很有可能同同样是地方大贾的蜀州陆家结为姻亲,蜀地和云州青州一带的商户联合,几乎占据了东辰三分之一的钱粮供应,更诓论还有那数以千计的珠宝首饰绸缎商铺。
清妍也不知道她的猜想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这件事毕竟关系重大,想的多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无法推测出来。
清妍泄气地推开窗户,一股子寒气铺面,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余淮见他舒气也放下心来,恢复成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师父,要我说呀,你还不如去找你的安阳世子去问一问,他可才气冠天下的安阳世子,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话是没错,清妍也相信安阳乐一定能猜出事情真相,可是安阳一向不喜欢她插手秦柳和方槐之间的事情,即使她去问了,安阳也未必会告诉她。
清妍抿了抿唇角,忽然笑了一下转过身来。
余淮还以为她口渴,连忙倒了一杯茶推到她前方。
清妍赏脸喝了一口,“走,跟我出去一趟。”
“不是在说秦柳方槐陆珊的事情吗,现在怎么忽然要出去了?”余淮话虽这么说的,却还是听话地随她站起身来。
“既然自己猜不出来,我们就去找人问问,我总不至于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吧。”
余淮隐约听明白了一点,还没想清楚清妍就意思打头走出了门。
余淮只好傻傻地跟上。
可是到了地方余淮大失所望:“我还当你要去哪里呢,这不是你外公家嘛。”
清妍闻言皱眉看他:“你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为什么会知道?”余淮不解地问:“难道是来看望老将军和老夫人的?”
清妍黑了半张脸,却狐疑地打量他:“你不会连陆珊住在大将军府这件事都不知道吧?”
余淮的目光错乱了一瞬,很快就呵呵笑开:“哈哈,师父你又变笨了,我不是逗你玩呢嘛,她住在哪儿欧阳季说过我记得的。”
清妍没有注意余淮的异常,把重点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你也觉得我变笨了?”
余淮若有其事地点头,“还有谁这么说过吗?”
清妍噘噘嘴不理他,迈步走进了府门。
脑袋转过弯的余淮望着清妍走远的背影,忽然收敛起笑容,其实她刚才想到的人,是安阳乐吧。
余淮抛下心思快步随着清妍进了府门,府里还算安静,只有几个下人洒扫,见清妍过来纷纷上前行礼,清妍吩咐他们继续做事,然后直朝陆珊所住的院子而去。
陆珊此时正坐在石桌前下棋。
她在大将军府是没有亲信可言的,府里的人也从几位主子的态度里隐约知道这位陆小姐是个不讨喜的,所以侍候上虽然精心却无多少恭敬,更何况能与陆珊下棋的了。
清妍瞧见这位自己同自己对弈的小姐,眸中神色莫名。
“棋如天下,陆小姐自己和自己下棋,是想要参透天下吗?”
陆珊洛棋的动作一顿,放下棋子抚了抚自己已经鼓起了一些的肚子,神情中依稀可见安然:“天下纷扰,风云激荡,又怎么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参透的。”说着却摇头看向清妍:“也未必,是我矫情了,洛大小姐不也是一个女子吗?可是却敢参与天下事而无人非议,想必你是与我不同的。”
清妍看了一眼身后的余淮,然后才看向陆珊:“陆小姐可认识余淮?”
陆珊目光移也不移,只是清淡地开口:“自然认识,直到现在,余淮尚可说是我的未婚夫婿。”
“既有婚约尚在,为何有孕在身?”
陆珊面色无波:“虽有婚约在身,奈何非所爱之人。”
清妍看着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迷惑了,当时她为陆珊诊完脉之后对方的表情激动愤怒,与现状平静安然的神色截然不同。到底是陆珊太会伪装,还是她已经想通了呢?
“那既然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为什么还要寄居在大将军府?这里开始有两位成年的公子,陆小姐难道就不怕引人诟病吗?”
“洛大小姐可不要忘了,是欧阳二公子主动邀我来的,而非我舔着脸上门求住。”
清妍点点头,十分配合地跟她微笑:“陆小姐所言有理,不过,既然你已经身怀有孕数月,为何不去寻孩子的父亲庇护,反而留在以后与你无情无缘的大将军府中将养呢?“
陆珊抬眸对上清妍似笑非笑的眼神,默默地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央:“因为我所爱之人已死。“
清妍蓦地睁大了双眼,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方槐死了,可是她却很清楚没有,她才坐在这里不过半盏茶,如果方槐出事,那以云阁的势力一定会立刻传消息过来。瞳孔中依稀倒映出陆珊出众的面颊,后者一笑:“洛大小姐似乎很惊讶?”
清妍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的确很惊讶。”
“惊讶我喜欢的人已死?”
“不,”清妍说:“我惊讶你居然能骗得过怎么多人。”
清妍:“方槐方公子还安好,陆小姐的心上人原来不是他啊。”
陆珊看了眼清妍,缓缓地说:“我心爱之人自然不会是他。可是他们却长得很像。”
“像?”难道就仅仅因为像所以去破坏别人的幸福吗?
“对。很像。”陆珊微微笑着道:“一样的胸有沟壑,一样的绝顶聪明,也是一样的毫不留情。”
清妍不再发问,事已至此,秦柳一见对方槐死心,陆珊的目的一见达成,现在大约会把一些事情的经过告诉她,虽说真假难辨,但好歹有了些线索,倒也不用担心了。
陆珊又继续道:“可是他们偏偏又太像了,一样的低调从容,,一样的自以为是。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
陆珊的眸光暗转,眸子里却是一片惨然。
“我六岁时生了一场天花,脸上留下了两三块特别丑陋的疤痕,我原本姿容不错的,大家都说我是天生的美人,可是就是因为那场天花,我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父亲母亲见了我都会露出嫌弃的眼神,周围的丫环侍从也渐渐对我不恭敬,就像现在在这里一样,“陆珊眼神看过周围的仆从苦笑,继而又道:”不过当年的境遇比现在要难得多。。我的父亲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后来见我容颜损毁太重,甚至将我许配给了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陆珊边说着便瞟了余淮一眼,很显然说的就是他。
“那这又与你的心上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他帮你治好了天花的疤痕?”
陆珊摇摇头:“是他找人医好了我。他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全天下的人都说我的疤痕此生都消不掉了,可是只有他不相信,也只有他愿意尽心尽力找人医治我。他找来的医者在我的脸上动刀,将那些疤痕全部割掉之后辅以药物之后居然真的帮我恢复了美貌。”
清妍想着,恐怕这才是蜀州盛传陆小姐貌若无盐的原因,并非是她刻意隐藏锋芒,而是那时她真的长相不好。
“后来我一心想要嫁给他,可是一来我身上还有婚约,二来他也不愿意在蜀州久留,所以我和他就商量好了私奔。”
“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失去他!”
陆珊:“我随他日夜兼程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最后还是被父亲母亲派来的人个抓住了。我被强行带回家中,再不许同他来往。我不肯,什么招数都使上了,可是家里的人还是不同意。”
“后来他是怎么死的?”
虽然陆珊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漏洞,可是清妍总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问了对方这个问题。
陆珊的眸光微闪,微微移开了目光:“意外坠崖而亡。”
清妍打量着她:“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