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为东辰南方的国家,南函和南疆之争便显得必不可免了。
其实这由头也来的荒唐,按说南疆是来嫁公主的,而南函是来为皇子求亲的,怎么都不能有什么冲突,可是问题就出在了要和亲的人选上。
最后左相拟定的和亲人选中,嫁到南函的是十公主蓝玉,而要娶南疆永安公主的却是二皇子周延年。
南疆使臣虽然对东辰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好歹使臣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东辰了,几方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二皇子周延年贪恋花海。整日寻花问柳,不学无术,这样的人居然来配他们的南疆第一美人永安公主,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而反观南函,他们的十三皇子娶的却是貌美如花知书达理的十公主蓝玉,这怎么能让南疆使臣不气愤?
可是当南疆使臣将此不满禀告皇上准备再议和亲人选时,正好也来商议南函婚事的南函使臣却很隐晦地表示,南函之所以要和东辰和亲,那是因为战败求和,而南函之所以要和东辰和亲,那是为了要结百年之好,战败国和战胜国的关系与两个势力相当的大国的关系,哪一个更加重要,昭然若揭。
南疆使臣虽然有心反驳,但是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便也只能悻悻地退下。
这件事清妍听过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第二天去安唐赌坊的路上却遇见了正在漩涡中心的二皇子周延年。
两个人怎么也都算有过交情,再加上清妍之前曾经救过周延年的性命,所以相处起来便多了几分真心。
安唐赌坊是清妍名下产业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周延年见她要去那里也并不怎么惊讶,“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清妍看了一眼天色,“好啊。”
周延年浸淫各大酒楼茶肆多年,自然知道哪里的茶品最好,安唐赌坊本就处在闹市,因此离邵安最大的茶楼弄茶轩倒也不远。
周延年带着清妍进来茶楼之后掌柜亲自前来招呼二人进雅间,房门打开,清妍扫了眼里面的装饰,这里不乏名家字画和有些年头的古董玉器,显然不是招呼客人的地方。
掌柜毕恭毕敬地递上周延年点上的君山银针,清妍眯眼打量上茶的人,对方四五十岁的样子却气势不凡,举止也颇不俗,谈吐间可以发现读书人的气概,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气质高雅的读书人,看向周延年却充满了恭敬,一个爱好美色的皇子,真的能得到如此文士真正的尊敬吗?
更何况,京城百姓朝臣眼中的二皇子周延年,荒唐好色,不学无术,决计不是诗书才气的风雅之人。
那到底,哪一个周延年才是真正的他呢?
清妍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向周延年,或许,京城之中的形势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明朗。
可是周延年如果真的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此简单地就带她来了这么容易引起人怀疑的地方,周延年就不怕她怀疑他吗?
周延年静静地将茶奉到清妍面前:“这君山银针是上次我入宫拜见祖母时偶然所得,尝着味道倒是醇香,你品一品?”
清妍接过茶杯,袅袅的茶香入鼻,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见清妍只问茶香却不饮茶,周延年轻轻扬起了眉头:“君山银针第三泡的口感最佳,香味也最是持久,你不尝尝吗?”
清妍睁开眸子看了看周延年,然后才抿唇品了品。
周延年见她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担心我对你下毒吧?”
清妍抬眸看他他一眼,不说话。
周延年说:“洛大小姐,你当我是余淮那样没有脑子的傻子吗?我要是想要害你……不说是你,就是安阳乐来也未必能躲得开。”
对上周延年颇有几分自傲的眸子,清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云阁的生意遍布南北,但是她真正涉及的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如杏花楼这样日进斗金的青楼她也只不过是找人代管而已,所以她对青楼暗场的阴私并不清楚,安阳乐自然也是一样。
可是周延年不同,传闻中二皇子周延年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在青楼花街肆意横行,那样腌臜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没有人比周延年更清楚。如果周延年真的有心害她,大可以在她进门之前就设下埋伏,或者索性在茶水的香气中加上一两味不同寻常的药草,那样即使是她有所觉察也一定为时晚矣。
可是他却没有,他只是不急不缓地将茶水递过来给她,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可以做太多的事情了,譬如示意暗卫做好准备,譬如准备好防身的毒药……
伊发现周延年的不对劲他就所以才立刻有了警惕之心,竟然开始草木皆兵了。
她有些尴尬地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抱歉,我只是……”
“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觉得洛大小姐你的惊天美貌引来了我的觊觎,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
他说话时的神情玩笑,开始眼底却是一片认真,清妍瞥了他一眼便垂眸,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而后只是清声说:“不过是放心二皇子与平时不同。”
若是从前的周延年,不会用这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更加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带她来到这样一个容易暴露他性格的地方。
周延年略微沉吟,却很坦然:“身在帝王家,谁人有没有几分虚伪呢?”
清妍心中叹息,不再说话。
茶水饮到一般,东魁却出现在门外:“小姐。”
清妍抬了下眸:“什么事?”
“陆小姐又来求见秦小姐了,可要教训她一下?”
清妍蹙眉,先前光顾着劝慰秦柳,倒是忘了造成如今局面的关键人物了。
陆珊。
想到这个名字,清妍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清艳的微笑。
她几次明里暗里警告对方竟然都视若无睹,还敢堂而皇之地来护国公府挑衅,是真当她洛清妍是死的吗?
“怎么?是你那位朋友的事情吗?”
秦柳与清妍这样在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相交,连远在深宫的蓝菁都能知道对方,周延年就更清楚了,若是洛清妍只是交了一个朋友那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她所结交的却是一个曾经深陷红尘青楼的妓子,这样于她或者于护国公府而言,其实都莫大的污点。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让护国公府饱受污名的污点,却偏偏得到了清妍的真心,不可谓不发人深思。
清妍看向问话的周延年,摇摇头:“无妨,不过是苍蝇扰得人心烦,收拾一下就好了。”
虽然人对这种争风吃醋的后宅阴私她并不十分了解,但是若是她想要知道,问余淮、问欧阳季都可以,即使是周延年再深居风月,她也是断断不会与他深交的,更匡仑是关系到朋友终身幸福这样的大事。
茶水半酣,其实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能到一起喝杯茶已经是朋友之谊了,清妍没多一会就告辞离开。
望着佳人远走的窈窕身影,周延年的眸底一片漆黑。
“殿下,皇上该等急了。”
周延年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山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洛清妍太明显了?”
他身后的男子只是低头,却不说话。
周延年却不在意他是否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好奇,洛清妍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让天下人敬仰的安阳世子如此偏爱,让眼高于顶的周延轻情深似海,又让一向怪诞高深的周延卓念念不忘。”
其实当时他听到这个人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不屑的心理的,试问一个貌美如花才高八斗的女子,凭借什么居然能够得到这样出色的几个人的喜爱,很显然,必定是那个女人故意勾引或者有意魅惑。
可是自打初见时他便改变了对这个人的看法。
那样一双睿智、聪颖、清澈的眼眸的主人。绝不会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相反的,她应该会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种超脱尘世的觉得风采,所以才使得人们竞相追逐。
人人都说安阳世子光风霁月云端高阳,可是又有几个人晓得,安阳乐所深爱的洛清妍其实是一个丝毫不逊于安阳乐的人物。
只可惜那个女子太过善解人意,用情至深,所以才会收敛锋芒,不愿与其他男子太多接触。
如果是余淮知道周延年这样一番猜想必定会淬他一脸的口水。他家师父老人家什么时候居然还懂得收敛锋芒了?要是洛清妍真的收敛锋芒,那现在邵安人传的恐怕就不是安阳世子和洛大小姐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了,而是肮脏低贱之徒配不上如仙如月的安阳世子。
洛清妍如果知道收敛锋芒那她会在皇宫里公然对太后皇上无礼?会明目张胆地挟持曾经的太子妃?会在长明宫门前将天子之女堵得哑口无言?会引得皇上对自己的女儿破口大骂只因为她比不上洛清妍一个小小女子?
这是清妍现在行事很大的一个的缺点,回京以来她的确没有太过收敛锋芒,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在京城中树敌颇多,可是却也是因为如此,喜欢她敬佩她的人也很多。
邵安城中既有如赵太傅那样对清妍不屑的臣子,也有如廖蒹葭那般对清妍视为知己的率性之人,所以清妍看似粗糙的举动中其实也是藏了深意的。
清妍出了茶楼之后还是去了安唐赌坊,陆珊的事情她必须要心中有数,余淮曾经和她有过接触,应该也对对方有过一些了解。
“这个人嘛,长得还可以,就是鼻子高了点,声音嗲了点,说话刻薄了点。”余淮本来说笑的脸色忽然一本正经起来:“不过,我觉得她绝非是会主动求欢或者下媚药的那类人。”
清妍不明白为什么余淮如此肯定,“为什么?”
“因为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她是不屑是那些手段来困住男人的。”说完余淮又担心他的想法会给清妍查清事实造成困扰,又说了一句:“当然,也不排除她受了什么刺激作用的可能。”
清妍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余淮浸淫在赌坊青楼这样三教九流都聚集的地方,他看人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当时他也是对陆珊有感,如果陆珊真的是那种为了心爱之人低贱到下媚药主动求欢的人的话,余淮也未必会对她动心。当然,余淮说的也对,也不排除陆珊只是刻意将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使余淮没有看到本质的可能,但是这样一来,陆珊在得到余淮真心后又一直苦心退婚的事情就有些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