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风吹在皮肤上,伴着秋日特有的清冷,透过薄薄的衣衫侵在皮肤上,一点也不温柔。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可是周围还是一片碧色,就犹如清妍现在,她披着厚厚的披风,身上无一处不温暖,可是心却是冰凉。
清妍苦笑了一声,然后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深思,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欧阳钊的问题上如此不容安阳乐插手,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会寒了他的心。
明明还是正午时分,她却迈着步子走到了傍晚,直到看到熟悉的牌匾,她才轻轻的拉起唇角,然后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昏暗。
在醒来时已经是白天。
秦柳满面忧愁地坐在床边,见清妍眼皮掀动立刻靠过来:“清妍。”
清妍眯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竟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习惯了睁开眼看到那个对自己温柔似水的人,心中怅然若失。
清妍张张口,发现声音沙哑的不行,:“我,睡了多久?”
秦柳低了下头,语气中带着无奈:“你已经睡了七天了。”
“七天?”
秦柳点了点头。
“御医说你大病初愈又劳累过度,只要醒过来了就没事了。”秦柳想起这些便开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清妍这个样子是因为谁还是很好猜的,她去时是两个人一起的,可是回来时却是自己一个人,还带回了一身的病痛,秦柳叹了口气:“安阳世子待你很好,你们两个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清妍垂眸,神色莫名:“是我的问题。”清妍不想和旁人来分享她和安阳乐之间的矛盾,至少旁的女子不行。
“小姐。”
清妍向外望了一眼,琳琅走进来见她睁眼满脸喜色:“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我没事了,你们不必担心。”清妍看了看琳琅和秦柳,“香姨呢?”
“小姐,香姨去安阳王府了……”琳琅眼神飘忽。
清妍看了她一眼,也不点破:“让人请香姨回来吧,我的事情她帮不上忙。”从前自己出了事情生了病或者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安阳乐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可是这次却不见了人影,想来绫香一定是去找安阳乐了,可是找了他又有什么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他们就永远都存在裂痕,还是彼此都冷静冷静的好。
“琳琅去准备马,我要亲自取青州一趟。”
琳琅皱着秀气的柳眉看她,目光还带着责怪:“小姐,您现在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能去青州啊?”
清妍翘了翘嘴角,苍白的脸上一缕违和的灿烂笑意:“谁说我不能站稳的,我的身体好得很,我骑马时小心一点,中途到客栈时我多休息一点就没大碍的。”
“小姐……还是等安阳世子来了……”
“备马!”清妍的眸光陡然严厉了起来。
琳琅最怕的就是清妍这个样子,自家主子极少发火,但每次发火都让她不寒而栗,“小姐……”
清妍放缓了脸色:“听话,我没有事情的,大表哥那边事情紧急,我耽误不得的。”
“小姐,那边已经有……”琳琅原本想说日堂主,只是看有秦柳在这儿才收回了到口的称呼:“有人去了,到口叫了小姐向前要吩咐的人,您不用担心的。”
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皇上,日允怎么可能应付的来,“我再说一次,我要亲自取青州,听清楚了吗?”
清妍吩咐下属时从不会重复第二次,这话里明显是动了气的。
琳琅再不敢耽误,转身便去预备马匹。
秦柳看着清妍:“你又何必在意勉强自己?”
清妍牵唇笑了笑:“人都说逼着才能活下来的,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就是强逼着自己撑下来的。”看着秦柳拿过她的衣服,清妍嘴角苦涩:“原本还有他的,苦涩我现在连他都不懂得珍惜了。”
起来原本心里是很不满安阳乐在清妍重病时不露面的事情的,可是眼下清妍这么一说,怎么好像事情的错误不在安阳世子身上?
可是见了清妍的样子她也不敢多问:“我随你一起去吧,我也会骑马,不会拖累你的。”
清妍和秦柳诚挚的目光相接,还是点了点头。
秦柳细心周到,而且以往四处走生意还是吃的了苦的,暗卫也会在暗处跟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多谢。”琳琅虽然聪明但还是不够老成,查案这种事情的确需要秦柳这样心细如发的人帮衬。
清妍站得久了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可是欧阳钊的事情耽搁不得,她简单收拾了几下,又让琳琅帮她束发,装扮成男子的模样才出了门。
秦柳这时也从她的院落走出来,同样一身男装。
出门不比在府中,男子的装扮方便她们做很多事情。
护国公府的马自然是上上成,清妍跨上马背之后马儿兴奋地抖了抖,秦柳也爬上马背,两个人相视一眼,同时驱马走了起来。
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查案的步骤都十分复杂,再加上欧阳钊身份高贵,是镇国公的嫡孙,事情处理起来就更加耗时耗力,所以清妍现在还是有比较充足的时间来查清真相的。
马儿行了两天,清妍和秦柳到了星城,两人找了个酒楼歇脚,点了一桌子饭菜之后到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里虽然鱼龙混杂,但却是得到消息最便利的渠道。
刚一坐下,四周的谈论声就清晰地传到了耳边。
“我听说啊,这案子原来不是这样的,是那欧阳家的少爷到了青州之后受不了苦,几次和都统大打出手,后来大概齐是吃喝嫖赌把银子花光了吧,才贪了朝廷分拨给云州的三十万两白银,那都统大人就盯着他呢,找了几十个捕快,三下两下就把银子给查出来了。”
“哪儿啊哪儿啊,我可听说那欧阳家,就是那个新封的镇国公,可是时代功勋的名门,还缺这么几十万两银子?”
“嘿,镇国公两袖清风呗。”
清妍低头冷笑,欧阳家虽然不是经商出身,但是名下有上百家铺子和几千亩良田,加上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哪里需要贪图皇上分拨下来的军款?分明是有人刻意诬陷!
幸好云阁的消息迅速,这个案子又是秘密审理,外祖父一家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否则就真的是鸡飞狗跳了。
秦柳担忧地看着清妍,后者对她浅笑摇头,“我没事,造谣的言论我听得多了。”
秦柳点点头:“你身子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我是习武之人,底子自然不差,你不必担心我。”清妍看着小二把饭菜端上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筷子伸向盘子里的醉虾时又想起那个每每为自己剥虾皮的人,想想把筷子了转向一旁的烧鸡。
“听说南函的太子要来咱们东辰了,呵呵,那位南函太子可是个人中龙凤啊。”
“就是那个‘但闻梨花开,不如之城笑’的南函太子沈之城?”
“就是他就是他!我听说啊,南函太子可不必咱们安阳世子差呢。”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咱们安阳世子怎么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比得了的。”
熟悉的称呼一遍又一遍的传入耳朵,清妍猛地放下了筷子,对着秦柳强颜欢笑:“我不饿,你先吃吧。”
她这个样子秦柳哪里还放心,带着她出来酒楼之后又在路边买了一斤糖炒栗子给清妍:“这个东西可是顶一顶,饿了就吃一点。”
清妍看着面前的糖炒栗子,接过来点了点头。
清妍正要上马,眼睛余光瞟到熟悉的身影走近。
她目光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登上马背。
周延轻却不放过她,驱着马赶上来,脸色洋溢着笑容:“清妍,你怎么来了星城?”
其实想也知道,这里是去青州的必经之路,来了星城便必往青州。
清妍看了下周延轻身边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周延宁,笑笑说:“我要去青州。”
周延轻很清楚清妍这个时候到青州的目的,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清妍苍白的脸色,蹙眉问她:“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远行,是想累死在路上吗?”
秦柳嘴角抽搐,如果不是看到了对方眼里明显的关心的话,她一定会以为周延轻是来诅咒清妍的。
“我没事,青州还远,我先赶路了。”
秦柳和她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夹紧马腹,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吃痛跑开,转眼间马儿已经到了周延轻三丈开外。。
周延轻驱马上前,他早知道清妍之前昏倒的事情,还曾经避着皇室暗卫悄悄去看过几次,也自然知道安阳乐七天里任由清妍九死一生都没有来看一眼。
他了解清妍,也了解安阳乐,如果不是特别大的矛盾,安阳乐是绝不会对清妍这样漠不关心的,可是于他周延轻来说,即便是清妍持刀杀他,他也不会责怪怨恨清妍一丝一毫。
清妍赶着马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太静了,正好奇转身欲看便感觉脖颈处尖锐的疼痛袭来,然后又陷入了昏暗。
秦柳连忙想要上前接住清妍的身子,却被周延轻抢先了一步。
周延轻对上秦柳防备的视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秦柳明显不愿意相信他,却听到周延轻又说:“她身子不好,就算是到了青州也约莫去了半条命,你信我的话,送清妍回护国公府,我自会查清楚真相,还欧阳家一个清白。”
秦柳警惕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查清楚真相?”
周延轻忽然一笑,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个天成的帝王之气:“我是周延轻,你大可以叫出清妍的暗卫来问一问我到底是什么人。”
清妍途中曾经交出过几次东魁,自然是没避着秦柳的,秦柳将信将疑地朝半空中看了一眼,然后迟疑着道:“我们先去个人少的地方吧。”
大街上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周延轻同意地轻点下头,眼神示意秦柳先走。
秦柳谨慎地一边前行一边观察身后的情形,没多久就到了一次人烟稀少的巷口。
秦柳其实也没叫过清妍的暗卫,只能试探着学着清妍的样子对半空中喊:“东魁姑娘!东魁姑娘!”
东魁对这边的事情看到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大街上众目睽睽才满意现身,如今听到秦柳的声音便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从周延轻怀里夺回自己的主子。
秦柳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周延轻,朝着东魁问:“东魁姑娘,这位……”对方姓周,气度魄力都不凡,怎么也该是皇室中人:“他真的是清妍的朋友吗?”
东魁凉凉的看了周延轻一眼,坚定地摇头:“不是。他对主子有非分之想。”想想又加上一句:“不是好人。”
秦柳怒目周延轻。
周延轻:“……”清妍身边的人都这么犀利吗?
紧接着东魁又不慌不忙的继续地说:“但是他想讨好主子,会帮忙的。”
东魁:“他比主子差一点,但是还行。”
周延轻被东魁的话雷的外焦里嫩,原来他周延轻在清妍的下属眼里只是一个——还行?
不过好歹证明出身份了,周延轻还是有一点点欣慰的,于是傲娇的眸子落向秦柳:“秦姑娘,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周延宁原本只是想乖乖待在一边做陪衬的,上次他挑衅洛清妍已经被周延轻好一通收拾,本来还想老实一阵子的,可是这两个女人太磨蹭,他不耐烦地开口:“喂,我三哥还犯不着骗你们两个女人,感觉收拾收拾回家待着得了。”
东魁犹豫了一下,才对周延轻道:“现在安阳世子和我家小姐正在冷战,你若是想得到她的心,就一定得处理好这件事,否则你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周延轻挑眉看着东魁,没想到那个冷冰冰的暗卫还有这么机警的时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表示记下:“你们照顾好她,最迟一个月,我一定查出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