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白了他一眼,“厚脸皮。”
安阳乐拉着她往外走,“我来可是要和你商量正事的。”
清妍顺着他的步子向外,”我们要去哪啊?“
“找裁缝做婚服。”
“婚服……喂你慢点!”
安阳乐嘴角轻扯,脚下的步子却是不慢,等到清妍彻底跟不上时他直接把她抱到怀里带着她走。
清妍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反应过来时瞥见周围下人们暧昧的目光红着脸脑袋埋进了安阳乐的怀里。
头顶上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清妍把头埋的更低了。
清妍原以为安阳乐会带自己去宫中,可是马车走着走着却到了郊外。她掀开窗帘往外看,马车已经身处一片碧绿的竹林之中。
“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安阳乐掰回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回自己怀里:“去见一见天下最厉害的裁缝。”
清妍在怀里回眸看他:“最厉害的裁缝?”
安阳乐唇瓣贴在她的鼻尖上,颔了下首:“当然,我们大婚一定都要最好的。”
清妍心中一动,脸上漫起一缕红色。抬起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只要有你在,什么就都是最好的。”
安阳乐翘起嘴角,把她更紧地拥在怀中。
竹林深处有人家,随着马车前行,一阵阵起伏的琴声潜入耳边,马车入了林子最深处,苏南打马停在了一件竹屋前。
清妍睁开闭着的眼睛,嘴角微拉:“这个人的曲子弹的好生古怪,一会儿高亢响亮,一会儿又低浅哀戚,活像个疯子。”
安阳乐轻笑出声,拍拍清妍的小脸:“你说的是,他的确就是一个疯子。”
清妍抬起头看他:“你认识那个人吗?”
安阳乐拉着她下车,“记得离他远一点。”
清妍越发好奇,她很清楚他的性子,如果不是意气相投的人他是理也不愿意理的。安阳乐这样不客气地贬损一个人,看来是同那人很熟悉。
被安阳乐搀着下车之后一排竹屋便映入眼帘,安阳乐带着她进了竹子制成的竹门,一块木头材质的牌匾立整地挂在上面,上面是规规整整的‘往来居’三个大字。
清妍嗤地笑出声,看了眼三个字随着安阳乐进了竹屋。
伊进屋里便有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安阳世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安阳乐带着清妍寻了座位坐下,“竹翁太客气了,安阳还是想听些实在话。”
男子又爽朗地笑开:“安阳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情面。”
随着音调的增大,一个年轻男子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
其实算不得多么俊秀的容颜,最起码和安阳乐比起来就差得远了,但是男子的长相让人看起来很舒心,一双含情桃花目,高挺的鼻梁下是鲜红胜过女子的嘴唇。一头墨发未梳起,而是直直地垂在后面,皮肤白皙,仿佛女子一般细腻温良。
见清妍盯着他瞧也不怯场,而是大方地走到她面前让她看个够。还颇得意地对着清妍讲:“洛大小姐,我看起来是不是比你的安阳世子还要俊逸三分呢?”
清妍也不羞怯,很诚实地告诉他:“你和他差远了。”
男子似乎愣怔了下,复而又对着安阳乐哈哈大笑:“洛大小姐果然率性。”
安阳乐满不在意地道:“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男子:“……”
安阳乐看了眼年轻男子向清妍介绍:“他是程傲雪,自号采竹翁。”
看来男子是个爱竹之人,倚竹而居,又日日夜夜和竹子生活,连自号都和竹子脱离不开,清妍不解起来,既然是这样的一个志趣高洁之士又为何如此爱财呢?
程傲雪是一个女子一般的解语花,见清妍秀美的眉毛蹙起来便出声问:“洛大小姐似乎心有疑难?”
清妍摇摇头,见安阳乐的目光看来略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程先生会脱离世俗又偏爱钱财。”
程傲雪听了她的话便好奇地问:“洛大小姐说我爱财?何以见得呢?”
清妍向门外的方向望了望,其实是想起那块木质的牌匾,耸耸肩无奈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为往来。即为往来之所,怎么能不爱财?”
程傲雪大笑地拍案:“安阳兄,令夫人绝顶聪明!”
安阳乐一副‘我的夫人当然聪明’的表情,让清妍再次羞红了脸。
程傲雪笑声止住,然后看着清妍回答道:“我自是爱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钱财来的正大光明,有了大笔的银钱又能衣食无忧,我自然是……”程傲雪字斟句酌,唯恐说话吓到了安阳世子的娇妻:“能捞多少酒捞多少。”
清妍轻抿起唇,看着程傲雪肆意的模样,忽然暗自思忖,难道放浪起来的安阳乐,也是这般模样吗?
安阳乐见两人熟悉了些便直入主题,“我们马上就要大婚,劳你为我们来裁制婚服。”
清妍以为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可是向四周看了一圈之后才猛然发觉,这里并没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清妍惊诧地看向程傲雪:“你是裁缝?”
程傲雪眉心跳了一跳,“难道你夫君没有告诉你我是天下最好的裁缝吗?”
清妍机械地把目光挪向安阳乐,后者肯定地对着她点头。
天下居然真的有住在竹林小屋里的男裁缝。
清妍深吸一口气消化掉眼前的年轻男子是一个裁缝这件事,然后尽量平静地颔首。
安阳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图纸,“就是这件,我要你一丝不差地把它做出来。”
程傲雪接过图纸看了眼,然后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刹那之后又蹙眉把图纸推开:“你当我是神仙吗?这么难的针法我绣不来。”
安阳乐眸光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不出片刻程傲雪就挫败地捡回宣纸:“罢了罢了,”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神情:“就当是老友成亲我送的贺礼了,不过这套婚服的确难办,我恐怕需要三个月。”
这已经是很快的了,安阳乐点了下头,然后拉起清妍就要离开。
清妍不好意思地回头向程傲雪笑了笑,目光不经意般瞟到他手中的图纸上面,却只能望到婚服一角,清妍遗憾地皱起了眉头。
安阳乐走在前面,清妍不死心地问他:“那婚服是什么样子的啊?是你画的吗?你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的啊?”
安阳乐坏心思地磨没了她的耐性才回答她:“女子出嫁的喜服是要她自己做的,”见清妍闻言瞪圆的眼睛他笑容灿烂:“只是你实在是……”安阳乐:“不谙此道。”
清妍泄气地坐进马车里,她不擅长刺绣这是事实,任谁也不曾指望她自己来做婚服。
安阳乐继续道:“我便也不指望你能做出婚服了,夫人既然不行那为夫便只能代妻上阵了。”
清妍斜睨他:“哪里是你上阵的?分明是那位程先生要做。”
安阳乐抚了抚她的头发:“为夫也不善此道,不过图纸可是我画的。”
清妍撇撇嘴:“我也可以画啊,若是你跟我说,我也可以画我们两人的。”
安阳乐带笑的眸子对上清妍清澈的眉眼:“哦?是吗?”
清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到他的怀里:“我不画我不画,你都画好了我不要再画了。”
安阳乐就势抱住她,吻吻她的发顶:“好。”清妍是不喜欢作画的,他哪里舍得为难她。
清妍抱紧他的腰,他温暖的气息环绕在自己身边,她只要在他怀里的时候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定。
马车刚出竹林,守在外面的东魁就连忙跑了上来。
清妍听到东魁的声音走出马车,东魁走上前:“主子,欧阳大公子出事了。”
清妍下马车的脚步一颤,险些从车上跌下来。
安阳乐大手把她捞进怀里:“小心。”
东魁被清妍的动作下了一跳,顺手在马车下扶住她:“主子……”
清妍下了马车,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看向一脸担忧的东魁:“你说。”
东魁担忧的脸上出现一缕犹豫,但是还是老实地回答:“欧阳大公子在青州的府邸里被搜出了三十万两白银,被青州都统查缴,皇上下令彻查此案,大公子已经被拿下狱了。”
清妍推开安阳乐的手,自己一边向前走一边沉思。
安阳乐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眸微垂,挡下一眸子的墨色。
东魁跟在清妍身后,她知道自家主子的这个小习惯,只有是在想法子的时候都需要有个人跟在身边随问随答。
“什么时候出的事?”
“三天前,云阁刚收到的消息。”
“青州都统是什么人?”
“是……”东魁迟疑了一下才道:“彦亲王的庶子何琼。”
何容的弟弟。
清妍沉头冷了眸,“去找何容,把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可是事情已经交到大理寺处置了。”
此事算是大案了,清妍想也知道皇上回派众臣督审:“何人主理?”
东魁:“三皇子。”
清妍深吸了一口气,皇上真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现在大表哥是在哪里的监牢?”
“也是在大理寺。”
“没有被拿下刑部大牢就还有救,”清妍站定在一棵大树旁,“你去亲自取青州一趟……不,让日允去,三日之内务必查清楚那笔银子是怎么到的大表哥家里。那个都统也一定有问题,查查他的上面到底是何人指使。”
“是。”
“太子出发去云州了没?”
“昨天已经启程了,现在大约到星城了。”
那这件事是一定要周延轻主理了。
清妍想想觉得还是不行,“算了,我亲自去一趟青州。”
“可是您还在准备大婚啊。”
“有安阳在,出不了什么乱子的。”清妍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取青州,转过身就要回府准备。
回眸的刹那,清妍对上了安阳乐阴鸷的眸子。
清妍的心里一颤。
安阳乐却忽然笑了一下,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这件事……”
知道安阳乐是准备开口说要帮她,清妍回握住他的手:“我可以处理好的,相信我。”
安阳乐定定地望着她。
清妍不知为何竟然心虚了起来,“我,我只是……”
安阳乐面无表情地牵起她的手,嘴角荡着若有似无的笑:“你只是什么?”
清妍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安阳乐插手这件事情,她自信对他有足够的信任,也并不是有意隐瞒他什么,只是……很自然地就想要她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
清妍忽然觉得很可怕,她为什么那么自然地选择把安阳乐摒除在自己的事情之外?
安阳乐冷冷地牵唇,忽然大力把她打横抱进怀里,凌空一跃竟然使着轻功飞离了这片区域。
东魁有心想追上去,苏南上前拦住她:“放心吧,世子就算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洛大小姐的。”
东魁略以迟疑,也觉得苏南的话有道理,后退一步转身回了来时的方向。
苏南望着东魁离开的安阳乐和清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洛大小姐已经习惯依靠世子,可是终究,还是没有世子用情深吧。
清妍被安阳乐紧紧地抱在怀里,环着她的手臂力气很大,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从前安阳乐即使再生闷气也是不会如此不顾她的感受的。
她只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假手他人,难道就真的让他这么生气吗?
清妍的心神猛地一震。
她居然……下意识地把安阳乐当成了别人?
她顿时明白了安阳乐的气愤所在,他和她已经亲近无比,马上就要成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她还是对他有所保留,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这才是他生气的地方吧?
安阳乐抱着清妍离开了京城外的近郊,把她放在一块平坦的空地,静静地望着她。
清妍被他看到心虚,对上他的眸子之后直想拉住他的手。
可是她的手还未伸出去,下一刻就已经被男人覆上了唇舌。
良久之后,清妍几乎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安阳乐才忽然松开她的唇。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神迷茫地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只是对上他略冷的眸。
清妍的心凉了半截。
安阳乐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即使是当时蛊毒发作,她故意躲着他时,他也不曾有。
清妍不知道安阳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她平复了呼吸之后眼前已经是一片碧绿的翠柳青草,却再无那个会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