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看了眼正朝着自己浅笑的安阳乐,微微皱了下眉头。
安阳乐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怎么这么喜欢皱眉头,以后不许再皱了。”
清妍噘噘嘴嗔了他一眼:“真霸道!”
“嫌弃我?”
“嫌弃啊,嫌弃死了。”
安阳乐还是笑,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好一会儿才放开。
清妍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胸膛上,才想抱怨两句便听身边的男人开口:“今天的忘忧泉还没有泡吧。”
本想要推开他的手一顿,清妍翕动了下嘴唇,不自然地挪开目光:“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泡。”
安阳乐打横抱起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泡?”
清妍一把推开他,一下子退的老远。
安阳乐苦笑了一下,“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清妍鼓着腮帮子站在一边,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阳乐:“……”
清妍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进了暗室,安阳乐看着她的动作几不可闻地叹息。
忘忧泉水仍然清澈,清妍看了一眼忽然就迟疑起来。
再这样下去,以安阳的敏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
可是难道要她再变成那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记不起来的那个根本不像自己的自己吗?
她宁死也不愿意!
弯腰伸手搅了几下池水,小心地脱下鞋袜把双脚伸进水里搅动着发出水声,清妍一面动作着一边坐在池边发起了呆。
大师兄肯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南函,可是待在羊村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南函呢?
可悲地是她学了那么多年医术,到头来却连下在自己身上的毒术都解不开。
到底是什么样的草药,才可以让人了无痕迹地忘情呢?
清妍寻思间,暗室外浅浅的的解锁声传来,她来不及反应,安阳乐依旧开门走了进来。
原本晃动着双脚的动作顿住,清妍以极缓极慢的动作回过头,看向门口那张风华绝代的俊颜,僵硬得忘了动作。
外面的阳光顺着敞开的门照射进来,他背对着光慢慢步来,点点滴滴细细碎碎的微光落在他的衣衫上,窗口的清风伴随着花香而来,衬得他仿佛神人。
安阳乐停步在她面前,,注视着那张他魂牵梦绕的面孔,嗓子中发出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沙哑:“月儿……”
清妍回视着他,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安阳乐蹲下身子,眼神里透着那种从内心带出的无奈和宠溺:“你怎么这怎么傻?”
清妍咬了下唇瓣后猛地把自己缩进安阳乐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安阳,我只是怕……”
安阳乐轻轻叹了口气:用尽力气把她按紧在胸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才能安抚她,嘴角翕动了一番终究还是无力地合上来,堂堂八尺男儿,竟然无可奈何地落下泪来。
额头上点点滚烫传来,清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那个从来不假辞色的安阳世子,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为他遮风挡雨的安阳,竟然也会流泪。
“安阳,”清妍亲吻他的下巴,“对不起。”
“傻丫头。”
清妍擦了擦安阳乐脸上的泪,“安阳,我们不要在这里了,我不要忘了你……我也不要再这样痛苦地活下去。”
“月儿,你即使忘了我我们也还是能在一起,可是如果你再这样梦靥下去,你会活不了的。”
“怎么样才算是活着?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度过一生难道你就能安心吗?我现在还能记得你的一些事情,可是安阳,”清妍的泪眼朦胧,眼神却坚定得摄人:“我泡了这个忘忧泉水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要我在这样迷迷糊糊地活着和明明白白地死之间选一个,我一定会选择后者,安阳,你明白吗?”
安阳乐唇瓣贴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你说你不想忘记以前的那些过去,可是那些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月儿,如果你再这样固执地不肯医治,即便有一天你真的为了恢复记忆而死,你就那样离开了,要我怎么活下去?”
清妍的呼吸一乱,有些迷惑地看向安阳乐。
“那些记忆不是你的一切,但是你却是我的一切。”安阳乐注视着那双像小鹿一样无助地双眼,只余下深深的叹息。
那些记忆不是你的一切,但是你却是我的一切。
清妍回味着这句话,泪水决堤般流淌到脸庞。
“殿下,还是没有消息。”
沈之城看了一眼还弓着身子的钱竟叹了口气:“算了,不用再找了。”南函本是他的地盘,却连一个栖身在此的外人都找不到,他这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钱竟意外地问道:“可是如果再不找,等到洛小姐身上的余毒清除干净,殿下只怕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机会?”沈之城面带轻嘲:“我又何曾有过机会。不过是心有执念放不开罢了。”即使现在他也还是放不开。
“那,依太子的意思是……”
“撤回所有人马,全都堵在南函通往东辰的边境上,她们一定会回国的。”
钱竟不解:“可是太子不是说,洛小姐的身体完全恢复需要一年的时间吗?”
“那丫头,”沈之城想到那张娇俏的小脸便扬起了笑容:“她哪里是那么愿意屈从的人,死犟的驴脾气,凡事只要是她能忍的,就一定不会向人低头。我这次害她忘记了那么多事情,她一点恨死我了。”
这件事是沈之城一人独断专行,钱竟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好评价。
原本清妍身上的余毒是子母钟情蛊的蛊毒经过上次天云山一行应该是清除干净了的,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清妍的与常人不同,子蛊在她身体中生长时过多吸收了她身体里的养分,使得她子蛊比母蛊还壮大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这样,子蛊和母蛊公处在她的身体里并没有如正常情况一般由母蛊吞噬子蛊,反而是子蛊吞噬掉了母蛊,也许是子母蛊完成了吞噬消失的过程,清妍和安阳乐都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子蛊吞噬了母蛊无异于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生命本源,所以子蛊也随之死亡。子蛊虽死,子母蛊身体内的毒性却还存留在清妍身体里,这也是清妍在太子府中晕厥了一天一夜的原因。
钟情蛊毒需忘忧泉水来解,沈之城当时并没有对周延轻撒谎,忘忧泉水对正常人没有丝毫疗效,但是对身中蛊毒的人来说却是治病良药,南函濒临南疆,南函中人却能在苗蛊盛行的南疆旁边不受半丝侵扰,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生存秘诀和克敌方法的。
而药效奇特的忘忧泉便是其中之一。
昏迷了的清妍说起话来根本没有顾忌,所以一直都在喊着安阳乐的名字,沈之城自认不是圣人,他如果就这样救回了清妍拿或许会得到她的感激和信任,但是却不可能收获到她的半点男女之情,既然如此,那他倒不如铤而走险,并不直接引忘忧泉水给她解毒,而是在她身体里直接放入了忘情蛊,强壮的忘情蛊和钟情蛊的余毒相抗衡,忘情蛊自然稳胜无疑。
忘情蛊忘情蛊,顾名思义,自然可以使人忘情,清妍身上被下了忘情蛊后果真忘记了和安阳乐之间的大部分记忆,但是却并未达到他理想中的效果,因为清妍虽然并没有忘记她和安阳乐的童年,却又阴差阳错地忘记了邵安中的很多人和事。
这样一来本就已经让沈之城始料未及了,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沈之城又发现忘情蛊的精神过于高亢了,清妍会在睡梦中饱受忘情蛊的折磨从而渐渐恢复从前的一些记忆,虽然只是星星点点,但是却足以令他不安,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忘忧泉。
清妍身上的钟情蛊毒早已经解清,剩下的是那只生命力还很顽强的忘情蛊。忘情蛊和忘忧泉水相生相克,忘情蛊会在遇到忘忧泉水时陷入短时间的休眠,清妍苏醒的记忆也会在此时进入休眠的状态,这样一来,清妍既可以忘记过去,又可以摆脱忘情蛊的折磨,对沈之城来说已经达到了最佳的理想效果。
但是忘情蛊毕竟只是蛊毒,蛊虫和人一样,也会有老死的一天,忘情蛊的寿命只有一年,所以说这样的法子始终治标不治本,沈之城不得已佐以药方,以南函特有的乌圖花做药引,使得清妍在忘情蛊死后依然忘却对过去的记忆。
乌圖花早已喂清妍服下,因为担心清妍识别出乌圖花的成分,沈之城早在清妍还在昏迷之中时便动了手。
现在忘情蛊还没有死亡,也就是说清妍在一年之内还有忍受忘情蛊的折磨,虽然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让心爱的人再次承受蛊毒之苦,也并不是沈之城愿意看到的。
而且以清妍的个性,她在发现真相以后势必不会愿意再去碰忘忧泉水,那样的话清妍被忘情蛊压制的记忆也会慢慢被激发,只怕不到一年,清妍就会恢复所有的记忆,但是一年之后,乌圖花的药效发作,所有的一切又会回到最初。
沈之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但是他却还是担心,那个娇滴滴的小人,真的能忍受忘情蛊毒的折磨吗?
或许是可以的,因为她已经忍受了那么多年。
钱竟见沈之城神色黯然也不敢说话了,他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洛大小姐是真的用心,可惜的是洛小姐似乎并不吃这一套。